“一线天”为桃源洞画了一条令人心跳的眉。
何需“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这是我所见过的画的最好的眉型和颜色最亮丽的眉粉。我敢肯定,宋词里“小山重叠金明灭”用的就是这种眉粉。其实,在我们生命的流程中,有过多少精彩的片断和章节,当时只道是寻常,未加品味使从指缝间挥洒一空,多年后蓦然回首,这才怅然若失。
有惊无险,是这样磨人的一种美。美,有时并不轻松,它让我手心湿润,惶惑、患得患失、手足无措,甚至狼狈不堪。
就像生命中也有难以承受之——轻.
洞仙歌
差点擦肩而过的是——风洞。
它对于有人来访,仿佛缺乏准备。发丝零乱,玉臂轻寒。
风洞无疑是整个桃源洞的阴影部分,桃源洞的低音区,桃源洞隐约着暗香内衣,最容易被人忽略又最不该错过的角落。相当于一个隐喻:郁郁寡欢、欲言又止的情绪。
壁上刻有:“环玉”二字。
环玉——玉环,这个名字我无法不把它肥想成杨玉环。看着,洞石也如羊脂白玉般温润;闻着,暖烘烘湿漉漉的石头特有的体味;想着,却是玉环的浑圆丰腴、肤如凝脂……这使我一再走神,心虚胆怯,竟然不敢伸手触摸。
也许环玉是风洞的小名或者昵称,是风这样叫它吗?风有着太多的空间:天空、河流、草原、岁月,怎么会选择这么不起眼的小洞穴呢?缘于一次意外的邂逅?一见钟情?
此后,风给洞带来花香和炊烟,洞给风温存和宁静。
风只吹着风洞,不吹着我;风吹着过去,也吹着未来。
入秋。黄昏,风渐渐大起来了,风的声音里有了某种感伤的音调。也许缠绕着一个凄艳的,会让人鼻酸的故事?我信手打开故事的门窗,风又把它重新关上——“不足为外人道”。
谁能在洞中久留?谁能在风中久留?谁又能在故事中久留?
该忘记的就忘记,该留下的将永远留下。
点绛唇
初冬的第一场寒霜抢先落在——跨虹桥。
“人迹板桥霜”就成了人迹“石”桥霜。
桥长4米宽2米,精致玲珑,恰恰是——唐人绝句的尺寸;丹霞地质,崖壁刻“跨虹桥”色亦绛紫,显然是——宋词豪放派的色泽;桥型如虹,飞跨两崖,便又有了——元曲小令的婉转;跨虹桥建于明朝,也一如明代的青花瓷器,古老、精美、易碎。这是一座古典文学的桥,是古代技术精湛却又观念唯美的工匠从容而镇定的手艺。
它的弧度竟如此优雅,真的像虹一样,把人的心,抛起一个陡陡的坡度。以为自己也可以如虹般清虚出尘;又因为它的嘎然而止,才记起依然是烟火人意饮食男女,如桥石般粗砺而实在。
桥上有霜,桥下又是万丈深渊,望着都有脚软的感觉。潜意识里不自觉地在轻身提气,恨不得重量像神仙那样轻少;恨不得自己是“西门吹雪”或“剑走偏锋”之类的轻功了得的武林高手。幸好所有的想象和担心都是多余的。这只是一座纯粹美学意义上的桥,只用于审美。但今人似乎更喜欢有着实用价值的事物。这样一座当不得桥用的桥,远远瞥它一眼,也就足够了。它显然被忽略。没有谁想去亲近它,也更没有上去走一走的愿望,况且,通向桥的路被乱石截断,我也只能放弃。
或者古人并不希望我涉足。它本来就是要有情人用眼,有缘人用心。因此,我和它有了距离,不仅仅是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也正因为这段距离,它更美。
跨虹桥是桃花源唯一不可以走近的人。
并不是做什么事,都要有一个说得出的理由。
我眼中的跨虹桥:比虹更像虹;比桥还要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