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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燕

2008-12-21 23:24:14    旭日三少

引子

临安城第一大酒楼——回雁楼的生意一直很好,不过这几天特别的好。倒不是因为老板苏晓晏又招了一个御厨,也不是因为回雁楼又新进了一批扬州姑娘,而是因为老板苏晓晏要成亲了。

回雁楼的大厅上,两位客人又在拿苏晓晏的事下酒了。

“我说苏老板真是让人猜不透阿,那么多姑娘他都看不上,挑来挑去,竟挑了个寡妇!”

“不只寡妇,还买一送一,带了个拖油瓶呢!”

“啊,这他也肯要,这个女人是赛过西施,还是美过貂婵啊,我倒要看看!”

“唉!老兄,那女人老弟我见过,姿色普通,不过清秀而已,只这回雁楼里的姑娘就比她年轻、
漂亮的多。”

“容貌不行,那是富家千金,还是皇亲国戚阿?应该来头不小吧!”

“都不是,我早打听过了,不过是个穷大夫的遗孀。”

“那我就不明白了,一不图财,二不图貌,娶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不像苏老板的作风啊!”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放着好好的花家大小姐不要,偏偏看上个寡妇,哈哈哈哈哈……”

“说起那个花家大小姐——”

“砰!”一双镶银象牙筷子直直地插在桌上一盘清蒸鲈鱼的鱼唇上,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只见邻桌一位身着粉色罗衫的美貌女子站起身,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拂袖而去。

“这,这,”

“嘘!她就是花家大小姐——花眠月”


花眠月

花眠月很讨厌苏晓晏,虽然他英俊潇洒,年轻有为,在江湖上也很吃得开,就连父亲花如影也常常夸赞这个年轻人。可花眠月就是很讨厌他。是因为他不像其他公子哥儿那样讨好自己,还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时远时近?总之花眠月非常讨厌他,讨厌到天天想着他,一想他就生气,一生气就更想他,到最后,花眠月决定一定要把苏晓晏绑在身边,这样每天看着他,就不用想他,也不用生气了。

花如影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刚好自己也想拉拢这个商界奇才当接班人。他三番两次找机会,暗示苏晓晏上门提亲。可一向聪明的苏晓晏却犯起了糊涂,一直没有动作。一些知情人就开始搬弄是非,“花家大小姐被苏晓晏拒婚”的传言直到“苏晓晏要娶寡妇”才渐渐被人淡忘。

花眠月真的生气了,她要亲自问一问苏晓晏,顺便会一会这个情敌。

寡妇和拖油瓶
华青青自从决定嫁给李遥那一天,就做好了当寡妇的准备。因为李家世代的男丁先天血气不足,活不过三十岁。不过华青青从来没有后悔,李遥临死前问她是否有遗憾,她说,最遗憾的是李遥躲了她三年,否则他们不会只能做五年的夫妻。

李遥死的时候还在笑,华青青也在笑,因为李遥给了她继续活着的希望,他们有个儿子,李思青。和所有李家的男子一样,李思青也是天生血气不足。华青青已经有个短命的丈夫,不想再有一个短命的儿子,她每天给儿子吃人参、肉桂,但人参很贵,一般人可吃不起。所以当江南最年轻的大富豪苏晓晏说要娶她时,她一点没犹豫就答应了。

情敌 轻敌

花眠月在苏晓晏的闻莺小筑见到华青青时,她刚喂儿子吃完药。花眠月终于懂了什么是流言。华青青确实是个寡妇,而且还带着儿子,但姿色绝非所谓“清秀而已”。虽然她只穿着一袭普通的青衫,却难掩她的清丽脱俗,顾盼之间,成熟女人的魅力,更是花眠月难以企及的。

花眠月觉得自己有点轻敌,或许她应该穿那件孔雀毛的洒金锦袍,才能显出她的身份,又或者穿那件鹅黄的御用织造罗衫,衬出她凝脂般的肌肤。不过,她还是理了理衣襟,整了整头发,走到华青青面前。粉红色至少说明她青春年少,云英未嫁。

“你就是苏晓晏要娶的那个寡妇?”

华青青对于花眠月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苏晓晏的倾慕者不少,花眠月并不是第一个来找麻烦的。不过华青青早就打定主意,用同一翻手段应付她们。

“奴家华青青,姑娘可是洞庭门的苗姑娘?”

“不是。”花眠月气堵。

“哦,那就是丐帮的陈姑娘,噢,难道是崔知府家的小姐,哦,肯定是曲大老板的千金……”

眼见花眠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华青青无奈道:“这些都不是?请恕奴家无知,姑娘是哪一位呢?”

“难道苏晓晏从来没有提起过江南花家的花眠月么?”花眠月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噢,原来是花家大小姐啊!”

花眠月笑笑,看来苏晓晏还没有那么讨厌。

“江南花家的大小姐,奴家再怎么无知也略有耳闻,只是,晓晏从未提起小姐与他……”

“什么!苏晓晏从来不曾提起我!”

“花大小姐别生气,晓晏只是说这些女子可能会来找奴家,他大概想不到,花小姐你也会……”

花眠月转身,气道:“苏晓晏说的不错,我才不会来找你,我是来找苏晓晏的,他人呢?”

华青青笑道:“晓晏他——”

话音未落,只听院外一个男子的声音:“想不到花大小姐也来了,不知有何事要找在下呢?”

苏晓晏

来人正是苏晓晏,他身上的白缎锦袍,用同色的苏丝绣着富贵云纹;头上裹着的方巾,缀着一块上好的翡翠;腰间的犀角鱼龙带上,斜插着一支碧玉洞箫。这身打扮,也是花眠月讨厌的,明明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却要装作风流才子的模样,还摆出富贵逼人的气势。可是,可是穿在苏晓晏身上,就是那么顺眼,这让花眠月很生气。

花眠月瞪了他一眼,“苏晓晏,我有话问你。”说着,径自在厅中坐了下来。

华青青看了一眼苏晓晏,笑了笑,端了两杯茶给二人,便入了内院。

苏晓晏在厅中坐了,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地道:“花大小姐,你有什么就问吧,苏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花眠月没空跟他客套,“废话少说,我问你,你是不是要娶这个女人?”

“当然。”

“她是个寡妇?”

“是的。”

“她还有个孩子?”

“不假。”

“这个孩子并不是你的。”

“苏某还没这个福气。”

“那你为什么要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苏晓晏笑了。“因为我是个商人。”

“什么?”

“花前辈也是商人,商人讲究的是利益,是成本。”

“那又怎么样?我想不出这是你要娶她的理由。”

“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噢?”

“寡妇再嫁,不宜铺张,所以不用三媒六娉,省了不少财礼;女人生孩子很麻烦,要请医生、产婆,坐月子时的补品也是很贵的;那个孩子已经四岁了,不用做洗三、满月、周岁,就连小时候做衣服的布都省了四年,要知道婴儿的衣服说不定刚做好,就不能穿了;再说……”

“够了!”花眠月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你要谈利益,我就跟你谈。”

“苏某洗耳恭听。”

“她一个一文不名的寡妇,没家世、没背景,能给你什么?那么多官宦小姐,富家千金,哪怕是
江湖女侠,她们的娘家都有权有势,光是嫁妆就够这临安府的百姓吃上一辈子了,更别说日后对你生意上的照顾。什么利益、成本,不过是借口罢了。”

“呵呵,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阿,花小姐说的不错,只不过,这些名门千金各个都像花小姐一样娇生惯养,不好侍候!更何况,她们也都有一个像花前辈一样精明的父兄长辈,苏某只怕成婚之后能得到的好处还不及失去的多阿!”

“苏晓晏!你——”花眠月听他话带讥诮,气得拔剑就刺。

苏晓晏只用了一招,就将花眠月的剑夹在了手中的茶杯和杯盖之间。他微笑着看着花眠月,道:“花小姐问完了,苏某也照实答了,就算小姐不满意,也不用杀我吧!”

他手中茶杯轻送,花眠月顺势就退了出去,“苏某日后还要仰仗花前辈,如果花小姐有兴趣,欢迎在苏某大喜之日到回雁楼喝杯喜酒。只是这闻莺小筑是苏某的内眷家宅,花小姐冰清玉洁,身份高贵,却不好再来了。”

南宫世家

花眠月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拿苏晓晏怎么样。在街上教训了几个小混混后,她觉得自己没那么生气了。尤其是她发现那些小混混即使被打得鼻青脸肿,还偷偷看着她时,她反而有些高兴。

“就让苏晓晏这个混蛋去娶那个寡妇吧!”花眠月和所有容易动情的年轻女孩子一样,爱一个人可以像狂风暴雨般强烈,可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苏晓晏这个人在她的心中不过只是一个人名罢了。

花眠月心情好多了,她想起自己此次来临安的任务,于是她去了南宫世家。

南宫世家是江南三大世家之一,如果说书最多的是姑苏慕容家,地最多的是江南花家,那钱最多的一定是南宫世家。三大世家同气连枝,世代联姻,就拿南宫世家这一代的掌门人南宫俊来说,他的母亲就是花眠月的姑姑,而他的岳母和花眠月的娘一样,都是慕容家的小姐。

说起这南宫俊,当真是一表人才,不过而立之年,就担起了南宫世家的整盘生意。只可惜,天妒英才,近半年来,他生了场怪病,血气枯竭,整个人如枯木死灰般毫无生气。南宫世家上上下下,广招名医,却没人能医得好,如今仍用每日一支长白山野参吊着命。

花眠月此次奉父命来南宫世家,一是探望表哥的病,二是给他送药。

柳宿雨
花眠月见到柳宿雨时,她正坐在南宫俊床前暗自垂泪。花眠月差点认不出她。柳宿雨本是个美女,是那种无论堂上站着多少美女,无论是燕瘦环肥,还是沉鱼落雁,别人都只会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的美女。她的美是一种气度,婉转风流,自然随意,却能牵动人的心。所以,花眠月一直很嫉妒这位表姐,虽然她只是姨妈与一位落魄书生的女儿,却常常抢了她这位江南花家的大小姐的风头。

不过现在,花眠月很同情她。柳宿雨憔悴的就像被雨打了一夜的柳条儿,原本可人的粉面桃腮变得面黄肌瘦,原本明亮的一双凤眼变得暗淡无光,整个人都失去了神采。

大夫 寡妇
花眠月轻声拍了拍她,和她一起出了卧房。“柳姐姐,这是我爹命人从南海带来的金丝血燕,说是当地石人从万丈悬崖上采的,千金难得。希望能对表哥的病有用。”

“血燕?”柳宿雨愣了一下,叫下人收了,“有劳妹妹了,多谢姨父记挂着。”

“表哥的病可有起色?”花眠月拉着她的手坐下。

柳宿雨摇摇头。

“那可有医治的法子?”

“上次请的一位告老还乡的李御医倒是说出了一个方子。”

“哦?是什么?”

“他说太原与他同宗的一户人家,世代行医,对枯血之症很有研究。他家自己配了一味洗髓丹珠,专治枯血症。只是李家人丁淡薄,据说这一代的男主人李遥已经过世了。”

“难道李家就没人了吗?”

“李遥应该还有老婆孩子,只是他们已不在太原。人海茫茫,我只怕俊哥他撑不住……”

“柳姐姐别担心,一个寡妇带着孩子离乡背井的,又能去干什么呢?不过是回娘家投亲访友,再就是去庵堂寄居,难道都像那个姓华的女人一样带着孩子嫁人么?”

“姓华的女人?”柳宿雨想不出表妹为何会如此不忿的提起一个寡妇。

“柳姐姐难道你还不知道么?这个姓华的女人就是苏晓晏要娶的寡妇。”

“哦?”柳宿雨虽然很久没有出门了,但对苏晓晏要娶寡妇的事情也有所耳闻,看表妹的样子,这件事应该是千真万确,而且她肯定已经见过这个寡妇了。

“妹妹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苏晓晏瞎了眼,要娶一个寡妇,我凭什么要生气,我应该恭喜他才是。”

“呵呵”柳宿雨笑了,起身给花眠月倒茶。“苏晓晏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据我所知,他可从
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哼!是啊,娶寡妇,送儿子,买一送一,他当然不亏。”

“这个女人应该有些来头吧!”

“什么大来头!听人说,不过是个穷大夫的遗孀!”

——大夫!寡妇!

柳宿雨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

花眠月这才相信,苏晓晏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阳关三叠

柳宿雨在闻莺小筑里见到苏晓晏时,他正在弹琴。一曲阳关三叠,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很难想象,一双用来拨算盘的手,拨动琴弦是那样悦耳动听。

柳宿雨并不惊讶,因为她知道,苏晓晏的手,本就是用来弹琴的。想当年,谁不知道江南苏晓晏,才子风流,琴剑双绝。可是谁也想不到,在他二十二岁那年,竟然弃文从商,短短五年时间,就成为江南商界不可小视的人物。

苏晓晏没有抬头,继续弹着琴,仿佛柳宿雨不存在一样。

柳宿雨已经走到他身边,琴台上放着一支玉箫,正是苏晓晏随身常带的那支。柳宿雨伸手去拿,她想看看这支箫上刻着的字还在不在。

苏晓晏比她快了一步,将玉箫握在手中。

“晓晏!”

苏晓晏抬头看了她一眼,并不起身。“南宫夫人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阿!”

柳宿雨微微皱眉,“苏老板,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开个价吧,无论多少钱,南宫世家都不会少你的!”

“呵呵,不愧是南宫世家,果然财大气粗阿,只可惜我苏晓晏并不缺钱。”

“那你要什么?”柳宿雨有些着急,“只要能救活俊哥,你要什么都可以!”

“呵呵,好一个夫妻情深啊!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苏晓晏!你不要太过分!”

“南宫夫人息怒,苏某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说。”

“如果南宫俊死了,南宫世家是否由你说了算。”

“不,俊哥尚无子嗣,若他身故,南宫世家掌门人将由堂叔南宫易接任。”

“哦?听说南宫易当年因勾结外敌差点被逐出南宫世家,名声不佳阿!”

“正是,所以姨父他老人家也担心……”柳宿雨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

“呵呵,花前辈关心自己的侄子也是应该的嘛!”

“苏老板,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只要你将洗髓丹珠的方子给我,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此话当真!”

“当真,比金子还真!”

“好,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将洗髓丹珠的方子给你。”

“第一,南宫世家要将所有关东到江南采买人参的交易权转让给我。”

“苏老板什么时候也对药材生意感兴趣了?”柳宿雨见他肯提条件,便知道有了转机。

“是人都会生病,药材生意一定有的赚,你只说答应不答应吧!”

“好,我答应你。”

“第二,我要南宫世家帮我还债。”

“什么?你苏老板还欠别人的债?”

“呵呵,做生意的人,欠债也是难免的。”

“哦?看来这笔债数目不小,连你苏老板都换不清?”

“说起这数目,倒是不大,只是,一辈子也换不清而已。”

“哦?愿闻其详。”

“告诉你也无妨。当年我弃文从商,是花前辈给了我二十万两银子做本钱。一年后,等我有能力偿还时,花前辈却不肯收。”

“如此说来,这并非是债啊!”

“错了,这是份情债,欠人情债的感觉,比欠人钱债更加麻烦。虽然我每年给江南花家的好处,
都不止二十万两,但这份情债不还,我就永远要受制于花前辈。”

“你想让南宫世家怎么还?”

“呵呵,只要花前辈肯将当年那张借据还给我,就算是南宫世家帮我还清了。我想他为了他侄儿的命、江南三大世家的前途,应该不会不舍得吧!”

柳宿雨想了想,“好,这条我也替姨父答应了。”

“第三,……”苏晓晏看着柳宿雨,却不再往下说。

柳宿雨见他不说话,怕他反悔,道:“第三个条件是什么?你说啊!”

苏晓晏意味深长地笑笑,起身道:“这个月十五,你到留燕居等我,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第三个条件是什么,如果你答应的话,洗髓丹珠也一并奉上。”说完,便转身回了内院。

留燕居

留燕居!!!

柳宿雨很快就完成了前两个条件,人参买卖在南宫家的生意中只是九牛一毛,苏晓晏想要给他就是。虽然花如影有点舍不得,但比起南宫世家对花家的影响,一向精明的他也不得不忍痛割爱。
可是,留燕居!柳宿雨还在犹豫要不要去。

留燕居是苏晓晏还是江南才子的时候住的地方;也是柳宿雨第一次听苏晓晏弹琴的地方;还是他
们第一次琴箫合奏的地方……

不过,自从柳宿雨成为南宫夫人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这个地方。一年又一年,在她就快要忘掉这个地方时,又不得不想起。

想起留燕居,又不得不想起当年的自己,和当年的苏晓晏。

苏晓晏出身于临安的书香仕宦世家,只是家道中落,勉强维持而已。他自幼跟随柳宿雨的父亲学文习武,过惯自由自在的生活,家中长辈过世后,更是变卖家产,将下人全部遣散,只留了一间西湖边的小屋,取名留燕居。

在多年以前,柳宿雨一直认为,留燕居会是她日后的家,所以,她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计划留燕居里的一桌一椅、一花一草。可是,计划总不如变化快,父亲死后,她听从姨父的安排,嫁入了南宫世家。

她还记得,五年前她最后一次踏入留燕居,她告诉苏晓晏她要做南宫夫人了。苏晓晏问她,是不是有人逼她。她想骗他,可她知道苏晓晏很聪明,自己从来骗不了他。所以,她照实说了。她不想再走母亲的路,嫁给南宫世家的少爷,远比嫁给一个穷酸书生要幸福的多。

柳宿雨从来不曾后悔过,南宫夫人这个称呼很适合她,南宫俊也对她很好。只是,当她得知江南少了位才子,多了位商界奇才时,有一点心痛。一点而已。

还债

十五,月正圆。

柳宿雨去了留燕居,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还好,她并没有忘记去留燕居的路。也没有忘记路过留燕居门前的大柳树一定要低头,否则满头青丝会和柳丝纠缠不清。

琴声穿过层层柳丝,悠扬远去。还是那曲阳关三叠。“渭城朝雨浥清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弹琴的人却不是故人。

而是华青青。

“苏晓晏他?”

“他不会来了。”

“你是李夫人?”

“呵呵,就快是苏夫人了。”

“苏晓晏让你来与我做交易么?好的。”柳宿雨拿出一张纸,交给华青青。“参行的交易我早已派人与苏晓晏交代清楚了,这张就是当年苏晓晏与江南花家签的借据,有南宫世家百年声誉作保,绝不会是假的。”

华青青笑了笑,收入怀中。顺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鸡血瓷瓶,和一张发黄的签纸。“这就是洗髓丹珠,还有药方。”

柳宿雨接过,迫不及待的倒出一颗药丸,红艳欲滴,晶莹剔透,如樱桃颗粒一般。“这洗髓丹珠真能救我丈夫吗?”

“如果他真是患了枯血症,这一瓶已足够药到病除,即使不能治本,有了这方子,每日一丸,多则一年,少则百日,慢慢调养着也就好了。”

“多谢夫人!只是……” 柳宿雨并没有忘记苏晓晏的第三个条件。

“晓晏说,让你来这里,就是他的第三个条件。”

“那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柳宿雨有些疑惑。

“没有,”华青青拿起玉箫,“他只让我将这个还给你。”

柳宿雨接过玉箫,这支箫本来是她的, 五年前,她人走了,把箫留给了苏晓晏。现在,苏晓晏又还给了她。

情债,是谁欠谁的?

还债,还了还是欠着?

柳宿雨轻轻抚着玉箫,碧玉上,一行字句,清晰如昨。

“漏夜柳丝初着雨,经春燕儿倦归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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