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有云:“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所以对自己本身的探究显得困难但有令人着迷。如何证明我来过?编者的理解就是,如何证明我是一个人,如何证明人可以时间和空间上留下痕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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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证明我来过?如何证明我存在过?自那次老师无意间安排的一场游戏和同学无意间的成功,当然,直接导火索是我本身的劣根性——嫉妒心作祟:我就被这个问题纠缠着。
当生命的意义以证据的叩问形式被提出来以后,我几乎听不到其他强有力的回答,只有母亲似懂非懂地提醒到:你是在追求功名利禄,荣于生前身后吧?你是想被历史铭记,不愿做其间一闪而逝的浪花吧?你是想留名青史,不仅让当时代的人记住你也想让后来的人知悉你的存在吧?我辩解:不是这样的,我不看重名利,我只想要能证明我存在的证据。母亲说:正视你内心的欲求吧,孩子。我了解你的意思,证明你的存在不就是扬名天下么?
我沉默:我没那么庸俗吧?难道我竟是这样的人?
讨论被搁置一段时间后又被我在一个课间提起,因为我突然想到了超越原先游戏的那一点:我之所以想证明我的存在而又找不到证据,是因为我和其他和我发生着现时联系的人终将湮灭于宇宙时空中,如果“我”的概念只意味着“人”这种物质的的存在(我指的是不考虑“灵”的延续),如果“我”只指代现实时空里一个微渺的存在,只是所谓“社会关系的总和”,那么这一切终将消散,即使“留名于身后”也只是证明这名字存在过,怎么能证明“我”存在过呢?知道“我”的人终将和“我”一同经历烟消云散的结果。而名字不过只是一种代称而已,对现实生存的证明意义不大。
“人啊,认识你自己!”戴菲尔神殿那句话倏然进入心底。曾一味觉得,认识自我贯穿于人的实践行动的每个方面。由于任何行动都是一种相对自由的选择(即使面对“生存还是毁灭”的问题,也是在自由范围内权衡后必然要做出的选择),而这些选择里包含的也就是对自我的认知。当时觉得,哲学家们把这个问题搞得太复杂了,既然“人不能存在于一个他所不能解释的时空中”,而现实又有人类存在,那存在的人们(也就是需要“哲学”指引的人们)必然对自己的每种行为有着清醒的认知,不清醒又如何做出“自由的选择”?反而是哲学家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自诩为“解放人类”的救世主,硬要使自己的哲学成为某部分人的信仰以帮助这些人认识自我、改造世界。然而,结合“如何证明我来过”(这个问题也可以被表述为“我的存在有什么价值或意义?”)这个问题(也许提出这个问题我就不再属于九斤老太之流了?也就是说我以下的想法仍属于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我发觉答案仍是从自我出发,没有任何存在可以证明“我”的存在,只有“我”自己。换言之,这种“证据”是无形的,抽象的,甚至如“人是什么”这一设问,是说不清楚的。当然,我想我自己也无法说得更清楚。因为按照我对人的意义追寻的三个阶段的划分,我应该仍处于第一阶段或第二阶段,至于第三阶段,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这由生到死的过程中能否达到。
回顾三个阶段的划分也是这篇东西的目的所在吧,现时对人生意义的思索,应该比先前有所进步。但也许,这“应该”只是一种主观的期望。
第一阶段,我认为是寻求基本的“动物性”满足阶段,即吃饱穿暖,满足存在的生理上的需要。不可否认,这个阶段也有着自我认知,有着其自身的生存哲学。而且因为其目标的明确,丧失生活重心的人很少。在心理治疗学课堂上,老师对高危自杀人群做了分析并陈述了当时他与某街头捡垃圾度日的老人(在这里,作为下层贫苦人民的典型)的一次谈话。结果相当讽刺:拥有得越多的人,自杀倾向越显著(这一点也许可以用越高层的需求适配越难实现的意义来解释)。
处于社会底层的人,每日平均收入仅为3-5元,而一旦超过平均哪怕只是0.1元也会使其幸福感指数上升10%。对于一个捡垃圾的老人而言,多得一个易拉罐就能让他感受到上苍的恩赐。对于这部分群体而言,他们每天生活的意义也很明确。也许他也曾梦想过豪宅美食,然而他更安于现状,毕竟这些梦离他过于遥远。这个阶段意义未能实现的人基本上都有着坚定的生存信念。而且事实上,哲学对这一部分人的认知也并无作用。萨特说,文学对于一个饥饿的人来说,还不如一块面包来得有意义。我想所谓帮助人类认识自我、解放自我的哲学对这部分人而言,也是没有实质意义的吧。
到此,我想我应当庆幸自己诞生在这个时代中不算过于贫穷的家庭。这个阶段的意义基本上没有过刻意的追寻就已实现,这也是我能够写这些文字的前提。但考虑到自己在这个社会上仍是“吸血鬼”一族,不免又对未来的事情隐约担忧:想是这阶段我还未曾经历?
这种分法属于先前的思维模式,适合绝大多数社会成员但不适合学生这一群体。(找一种普适性的东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第二种分法,第一阶段是寻求“重要他人”的肯定。暂且不管“重要他人”在社会学上是如何被定义的,我将其理解为对本次行动及以后的行动的评价有着重要影响的他人。前文我说过行为选择只是“相对自由”,指其在一定程度上受着客观环境因素的制约。“重要他人”便是对这些行为选择起着举足轻重的影响的群体总称(指对个体而言)。将这个名词引入我对生命的解释中还是起于“微笑大使快乐行”活动。我对组内其他成员说过,我无法对自己有信心是因为我得不到及时的肯定。他们为了坚定我对这次活动的信心,就会有些刻意地肯定我在其间所做的事,然而我却发现他们的评价对我的影响甚微,一直期待的评价却没有出现,以致于我在其间的工作总是显得缺乏热情并且被动。后来发觉,真正对我行动结果有影响的人是组长,而在我心目中组长和成员的位置明显不同。只有“重要他人”的评价才构成这一阶段的意义。回顾走过的路,父母亲人,任课老师,项目负责人等等都会以“重要他人”的身份对这阶段意义的构建施加影响。换言之,这一阶段的“证据”来源于“重要他人”的证明。(但是按照这种分法,我想不通的是,那些捡垃圾的人的“重要他人”又是谁呢?)
第二阶段,基本上是属于实现社会影响力的阶段。即是前文母亲所理解的权名之事。这时候行为意义的构建已不再局限于内群体的“重要他人”,而是扩展到整个社会。追求功名利禄是满足基本需求后一个必经的人生阶段,这并不是庸俗的体现。而只是一种意义的证明。这个社会要求人有这样的欲求——只要是正当的途径获得的功成名就,必将推动社会的进步。(至于何谓“正当”,又有概念上的分歧了~)或者说,任何对历史进步起着重大推动作用的人都会功成名就。所以这可以说是社会化的一项内容。而“社会化”——被文化人类学家称为“文化的内化过程”——必然会对人在观念上对行动意义的构建产生潜在影响。只要你仍在为明天考虑,仍在为继续存在考虑,就会对名利产生欲求,这也是自我认知和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人类发展的过程中从没有停止过对名利的追求,然而始终只有小部分历史的宠儿实现了这部分的意义。但事实上,实现了“证明我来过”的群体数量绝对大于这部分群体。这就是第三阶段(按照人生经历的前后划分的阶段,不一定在前者实现的基础上才有接下来的意义阶段)——
第三阶段,明确意义,超越自我,超越死亡。我认为这一阶段只能在暮年出现。回忆往昔,荣辱皆成往事,随风而散;淡开胸怀,悔恨止于过去,与今无关。证明“我”存在过,最后的答案就是无须证明。没有证据就是最好的证明。对明天的自己不再抱有幻想,对过去的定论已了然于胸并且无意去改变,对一切的得失都已释怀,这就是一种“超越”,然而,做到这种“超越”的人也不多。但愿我自己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明白吧!
可是,即使我现在告诉自己,最终的答案就是无须证据,我也依然会继续寻觅属于我的意义。因为我仍处于第一阶段或第二阶段,我不得不去考虑自己的明天,不得不去考虑这种存在的连续性,不得不去考虑我的行为选择所产生的影响,不得不去考虑与现实的我发生联系的他人的行为。我要考虑的始终还是有一堆世俗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无法用“好”或“不好”来衡量,我只能对你说,乐晨,你不得不服从你的社会角色。
何必再纠结于“存在过的证据”呢?
后记:没想到自己最终得出的结论居然仍在原点。母亲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对的,因为我做不到“超越”,我只是社会中最平凡的一个角色,所以我还是那个追求名利的人。但,这与“高尚”或“庸俗”无关,这只是一个阶段。至于生存在他人的评价中,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谁让你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呢?
王老师的解读:你最后得出结论,你不过是回到了原点,呵呵,我个人认为(当然这个认为是我个人的,也许不正确),其实你本来就在原点。你在思考你的三个阶段的时候,你不过是暂时脱离了现状,进入了一个思想的领域,这些都是“非现实”的,而你最后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因为你的脚踩在现实中,而不是已经踩进了你思想中的其他阶段,这些阶段是你的“思考”,可能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阶段,当然也会有很多人和你看法一样。所以其实你不过是跨越了两个领域,然后产生了困惑。至于如何证明你来过,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自我”这个说法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哲学上对这个概念的讨论非常多,我们常常不加怀疑地用“我”,但是什么是我,这是值得讨论的。不同的“自我”定义,会产生不同的结论。有的说是实体,有的说不过是一个词语,一种方便指称的用法,还有的说自我是一种生成变化的过程……所以你再想想,连我都是成问题的,如何证明我来过这个问题就更复杂了。不过我还是简单地说一下我的看法,这只是一个私人看法,不是唯一答案,更不是“真理”。也许你没有注意到记忆这个问题,实际上记忆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心理学概念,心理学没有产生的时候它早就是一个哲学问题。
历史而是有记忆的,我们人类文明本身就是一种记忆累积,不能说我们今天看不到苏格拉底了,就说他没有来过,他来过,已经存在于历史记忆中,记忆是一种活的东西,不是书本知识,一代一代传递着 。(作者注:记忆,就是老师在博士论文中提及的绵延吧,我比较喜欢绵延这个词呢,因为记忆是常用词汇,很可能会造成误解,就如“是者”和“存在”,我也是偏向“是者”的,存在,很容易和“有”混淆,“是”更多的还有“道”的意味吧,呃,突然觉得自己班门弄斧有点过了~)当然可能出错,但是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如果我们过分注重绝对证据,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东西是可以绝对被证明的,因为最后它都会落到我们的判断上来。而判断本身是可能出错的。所以不可绝对化。实际上这好比你说的,你只记能自己证明自己,如果死去之后只能靠别人……你能自己证明自己,这靠的什么,当然是你的记忆,没有记忆,此刻的你和刚才的你,是不是同一个人都是成问题的。历史记忆也一样,它是一个整体性的东西,此刻和过去,如果严格地说,是分开的,如何可能证明?不过历史的记忆它是一个活的记忆,不可分割的,正如你的记忆是一个活的连续体,它就是你的在世界上存在的整个历史,是一个整体,除非精神分裂,失忆……这些都是特例……处理哲学问题,一方面我们要敢于质疑,但是另一方面在最后的时候我们还得做到合理判断,否则一味地绝对化,和钻牛角尖无异,是一种不可取的做法。哲学不是数学物理等,它是没有办法精确到小数点后无数位的。这正是思想的魅力所在,一切都不确定,却正因为如此,一切都是开放着的,其间孕育着新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