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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流的兴起和在中国的阻隔

2007-04-19 16:49:13    冷言冷语冷自由

编者按:读意识流小说,既是对思维的一次挑战,更是对人性的一次洗礼。

当二十世纪大幕揭开,人类第一次发现并惊叹于自己身上所蕴涵的巨大洪流般力量,大有将数千年传统和远古的荣耀一齐扫进历史尘埃深处之势。这是一个梦幻的世纪和飞跃的世纪,在西方,相对论、量子力学、性心理学、毒气炸弹、共产主义、意识流文学、野兽派艺术……一切令人目不暇接又悴不及防的新事物在短时间内忽然自人类内心深处涌上社会前台,传统在瞬间遭到扫荡。在东方,千百年来似乎永远不会宣告终结的帝制王朝们纷纷分崩离析,或是苟延残喘,与之相伴生的一整套帝王伦理终告破产,从土耳其连绵数万里直到远东。

一,开创:詹姆斯.乔伊斯

1916年,如同在这个年代诸多迷离困惑的知识分子一样,34岁的詹姆斯.乔伊斯带着他刚刚脱稿的小说《青年艺术家的肖像》走进瑞士,宣告意识流写作作为一种写作技巧流派正式诞生。尽管意识流这种创作手法并非什么新鲜事物,甚至可以追溯到《圣经》刚刚诞生的年代。譬如在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宁娜》中,安娜扑向铁轨,走向生命终点前的那一长段历程,就是典型的意识流手法。尽管在但丁、莎士比亚、歌德、雨果、狄更斯、福楼拜等不同年代大师们那里,这种手法早已得到充分运用;但将这种手法当作一种独立的创作手段提炼出来,乔伊斯堪称先行者和开创者。乔伊斯之于二十世纪文学,如同斯特拉文斯基之于二十世纪音乐;达利之于二十世纪绘画;邓肯之于二十世纪舞蹈;罗丹之于二十世纪雕塑;特维根斯坦之于二十世纪哲学。在每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总是在各个领域都有引领潮流的大师先行。

在文学领域,从十九世纪向二十世纪过渡的年代,历经了短暂的自然主义(福楼拜、佐拉、杰克.伦敦、亨利.德莱塞)、象征主义(马拉美、安德烈耶夫)、唯美主义(王尔德)年代,但它们都迅速退出文学创作舞台,也没有对后世造成十分深远影响。《青年艺术家的肖像》诞生之后,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倒是紧随其后的《尤利西斯》,成为了万众追捧的对象。在历经九十年之后,人们发现但单从艺术成就上分析,《尤利西斯》和《青年艺术家的肖像》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两者之所以在从当时最著名文艺批评家到普通读者这样一个庞大读者群中受到了截然不同的对待(前者受到疯狂追捧而后者受冷遇),完全是因为乔伊斯耍了个小把戏。

《尤利西斯》诞生之初,连当时最前沿的文艺批评家都惊呼:“天书!”要读懂它太难了,乔伊斯将它写得异常隐涩,并运用了许多千奇百怪的典故。现今,一部普通版本的《尤利西斯》,其中注解部分篇幅要超过正文部分,其中因为成本因素,出版商压缩了大量的注解和分析。由此可见这部作品隐涩到了什么地步。学术界称“能读懂《尤利西斯》者,全球不超过3000人。”

正是因为读不懂,人们才疯狂追捧这部小说,很多人试图去读它,向身边朋友证明自己已经挤身“3000人”的行列,尽管他们什么也弄明白。乔伊斯的小把戏和庸众的愚蠢虚荣造成《尤利西斯》的名声不断疯狂上涨,直至二十一世纪,才有学者敢于公开表示,《青年艺术家的肖像》并不亚于《尤利西斯》,而乔伊斯后期的著作《芬宁根的守灵》才是其创作的真正顶峰。

小说以刻画人物为核心,传统的小说家们喜欢将人物放进某个动荡缤纷历史洪流的背景下,或是某种极具戏剧性冲突的情景模式中,借助特殊外部环境来发掘并展示人物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世界。以至于小说这种文学体裁渐渐带上了浓厚的传奇色彩和戏剧色彩,而大批才华平庸的小说作者,则更是热衷于精心构筑许多引人入胜的情节来吸引读者,使得小说几乎成了胡编乱造的代名词。譬如法国小说家欧仁.苏便是这种将小说变成编造稀奇故事的佼佼者。

乔伊斯是一位伟大的颠覆者,那些平庸之辈编造了很多古怪的故事之后,打出所谓“展示时代兴衰”或者“谱写长河史诗”之类的美丽借口来拼命掩盖自己庸碌,笔下的人物们却象白开水一般乏善可陈,严重背离小说和所有艺术的终极宗旨:人文精神。

悲剧是一切真正艺术的开端和根源,按照尼采的文艺批判著作《悲剧的诞生》中的定义,悲剧应该是一种忧郁柔和的预言和一种带有狂欢性质和迷乱特征,对未来,对人与人之间弥除距离的神圣希望之结合体。乔伊斯正是对传统悲剧做了大胆颠覆,在《尤利西斯》中,主角布卢姆先生是位普通工薪者,没有归宿感的犹太人,一位性无能,收入远不如妻子,且妻子可以随意红杏出墙男士。整部小说的情节,只不过讲述了布卢姆先生在都柏林街头无所事事游荡了十八个小时之后,又回到妻子身边的简单事件。《青年艺术家的肖像》则更为简单,这是一部传记体小说,围绕在主人公斯蒂芬周围的事件都是些十分简单日常活动。而历经十七年写就的《芬尼根的守灵》则是比《尤利西斯》更加晦涩难懂的天书,至今没有中文译本。《尤利西斯》之晦涩,更多表现在写作技巧层面;而《芬尼根的守灵》则到处充斥着最艰涩难懂的哲学、宗教层面的参悟。著名翻译萧乾将《尤利西斯》称为“天书”,实际上《芬尼根的守灵》才是真正的“天书”,很多试图翻译它的人,被折磨得精神崩溃而发疯。

乔伊斯用近乎纯粹的人类意识来创作,《青年艺术家的肖像》通过斯蒂芬思维状态的直接展示,刻画出一位敏感、忧郁、极具宗教情结和艺术气质的青年形象。而《尤利西斯》在手法上与《青年艺术家的肖像》完全相同,刻画的则是一位与斯蒂芬截然相反的庸众布卢姆的形象。并将布卢姆平庸的生活上升到英雄史诗《尤利西斯》的高度。彻底将悲剧这个概念颠覆,正如爱因斯坦颠覆了经典力学一般。斯蒂芬和布卢姆这两位在形象上形成对立的人物,阐明了人生就是一场悲剧这个宗教观念,人活在世上,成为思想者是一个悲剧,如同斯蒂芬;成为庸众,同样也是悲剧,如同布卢姆。正印证了释迦牟尼所言:我们为受苦而来到这个世上。如果你没有觉得你在受苦,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地来到世上。一切艺术都在用审美的手法,最终推出那些宗教观念,这是艺术和宗教二者殊途同归的命运。

二,传承:马赛尔.普鲁斯特、威廉.福克纳和弗吉尼亚.伍尔芙

在乔伊斯之后,意识流迅速兴起,大批作家飞快接受了这种写作理念并将其推向深入发展。

普鲁斯特的代表作《追忆似水年华》长达200多万字,没有情节框架,全凭他写到哪里就是哪里。这部作品里看不到任何一处激烈的戏剧性冲突,一切平淡如水。很适合被判终身监禁的犯人用来打发时光。普鲁斯特和乔伊斯类似,对情节毫无兴趣,热衷于刻画人物内心一丝一毫的微妙变化。如果说乔伊斯难以接受是因为他的隐涩,那么普鲁斯特则因为他太平淡,令人昏昏欲睡。尤其对于中国读者,没有一个好的译本,原著中极具个性特征的叙事方式无法得到传神的表达,语言风格完全失真失味,要想读完这部巨著,难于登天。有学者建议:读者应该先读其第五部,再从第一部开始。

普鲁斯特和乔伊斯一样,也是一位伟大的颠覆者。从传统的眼光来判断,《追忆似水年华》完全不象一部小说,倒象是一部宏大的散文。全书只有优美的语言和弥散在纸页四周的惆怅隽咏,而看不到传统小说里起伏跌宕的戏剧性冲突。因为小说追求的是刻画人物,只需将人物成功地刻画出来,那所有的传统都可以打破。传统小说有两个境界,普通作家所刻画的人物形象,是作家心目中的人物;而天才作家笔下的人物可以完全摆脱作家本人的主观愿望而成为有生命的人,作家本人也无力改变人物的个性和命运。这两类作家,无论才华高低,都是在从独立的角度去审视他们笔下的人物,而普鲁斯特则与他们炯异,他笔下的人物,是这些人物相互之间的印象。我们每一个,都能够在不同人心目中留下不同印象,这既取决于我们自身的气质,同样也取决于观察我们的那些人,他们各自不同的气质。普鲁斯特做到了这一点,尽管《追忆似水年华》长达200多万字,但这部小说从头到尾,没有一处不在弥漫着醉人诗意。阅读普鲁斯特,首先需要内心得到宁静。

相对于乔伊斯晦涩和普鲁斯特的平淡,中国读者和福克纳之间的障碍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福克纳喜欢用长句,有时一个句子长达一页多,这令而以汉语为习惯用语的人感到无从适应;二是中国人对美国历史和基督教的陌生,而福克纳的作品和美国历史及基督教联系得非常紧密。

福克纳是位著作等身的作家,共创作了19部长篇小说,其中代表作有《骚动与喧哗》、《我弥留之际》、《八月之光》、《押沙龙!押沙龙!》等。

福克纳的创作高峰集中在经济大萧条年代至二战爆发前。和乔伊斯东一鳞、西一爪,毫无头绪的意识流相比,福克纳笔下人物的意识要连贯、系统很多。人物心理活动的戏剧性变化和其外部生存环境的戏剧性改变紧密相连,和传统小说相似。福克纳以表现错乱意识见长,心理学上错乱意识并非病变,而是人类一种非常普遍的心理状态,在整个人的生命中,有将近四分之一出于意识错乱状态,尤其在他(她)周围外部环境发生突然变化或者他(她)与外部环境发生冲突时更加如此。只是人并不知道自己的意识错乱,或是不肯承认自己的意识错乱。美国文学在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曾经出现一个自然主义的高潮,福克纳的创作,正是自然主义在意识流写作领域的某种延续。

弗吉尼亚.伍尔芙堪称人类历史上最好的女性小说家,英国盛产优秀的女性文学家,但简.奥斯汀和夏绿蒂. 勃朗特都无法与伍尔芙相比。也许只有艾米丽.勃朗特堪与之并列。二十世纪的心理家们通过作品分析,发现弗吉尼亚和艾米丽两人存在性格和心理上存在很大的相似之处,譬如二者都有同性恋倾向,心理存在病变迹象,患有忧郁症。这与古希腊著名诗人萨福和二十世纪另一位著名小说家玛格丽特.杜拉丝非常相似。因为女性的心理特征不适合从事文学创作,文学创作带给人灵魂深处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沉重的创伤感令她们难以承受。越是天分超群的作家,越是容易被自己的创作压迫得心理变形。

如伍尔芙所言:“小说家天生有一种对人类精神的尊崇。”这种尊崇的潜意识,是评判一名小说家天分高低最重要的标准。弗吉尼亚和艾米丽的悲剧命运,正是来源于这种尊崇。天才往往短命或者命运多舛,因为芸芸众生并不知道人类精神为何物,更谈不上尊崇,是以天才们总是显得与世界绝大多数人格格不入,以至于需要承受巨大心理压力去活在这个世界上。在伍尔芙生命后期,严重的忧郁症使她随时可能选择自杀,尽管做出巨大努力,她仍旧没能逃脱宿命安排,与1941年3月28日投水自尽。一代天才终告陨落。

人们往往因为某人心理存在不同常人之处,便尽情歧视、嘲笑他们。譬如伍尔芙患有忧郁症,很多人便将她的作品当作病态的作品,很少有人愿意从伍尔芙的角度出发去发现她的世界。伍尔芙的世界要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要丰富、深刻、真实无数倍,不仅值得同情,更值得全世界尊重。在创作上,伍尔芙喜欢在大跨度的时空间尽情跳跃,而那些互相格开的时空又呈现出完美对称,令她的作品产生迷和梦一般的艺术效果。

伍尔芙对大海和夜晚情有独衷,她的代表作《远航》、《达维洛夫人》、《到灯塔去》、《雅各的房间》、《奥兰多》、《海浪》、《岁月》等都充满印象主义色彩,以一个似乎和现实社会完全剥离的世界为背景,却又似某种交织着预言与现实的映射,如同忧郁的阿波罗,堪称从女性视角出发对尼采艺术理论做了最完美的诠释。和乔伊斯、福克纳直指社会的文本存在巨大差异,有些象普鲁斯特。

三,绝唱:J.D.塞林格

在文学史上,凭借一部短篇小说挤身名家之列者是梅里美,而赛林格的声誉,仅凭一部中篇小说《麦田守望者》。意识流小说在中国难以普及,原因除了中国二十世纪下半页因写作界对“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尊奉而排斥其它创作形态之外,还有几点也非常重要:第一,翻译无法传神;第二,意识流写作往往缺乏跌宕起伏的情节和鲜明的人物个性。这两点令意识流作品在中国读者眼里变得乏味而拖沓,或者晦涩艰深,历史文化的差异令人难以卒读,缺乏美感和扣人心弦戏剧性张力。

但是在赛林格《麦田守望者》中,一切阅读障碍都似乎消失,这部小说情节虽不复杂,却引人入胜。早慧少年霍尔顿的形象广为人知:装束很“酷”,风衣加鸭舌帽;满嘴脏话;愤世嫉俗。这个孩子还在十六岁就自信早已看透了人世间的庸俗和无奈,不愿读书,世俗世界所认可的一切都令他无法忍受,只想到某个悬崖边的麦田里,去守着玩耍的孩子们,使他们不至于落下悬崖。一边研究他所醉心的东方文化,一边等待一位和他一样的姑娘。霍而顿很快因为学业令人失望而辍学,然后精神失常。

人们相信塞林格本人就是他笔下的霍而顿,只想当个麦田守望者。可惜,麦田守望者只不过是个荒唐的梦,赛林格不想当名人,可是他一不小心写出了《麦田守望者》,一夜之间蜚声全球,从此令他心乱如麻。不久,赛林格在乡下买了块地,用铁丝网把那块地围起来,谢绝一切在公众场合露面或留声的活动。他本想当个不为人知的麦田守望者,却出乎意料成了名人而不得不自己给自己建一座监狱。

赛林格寄托在霍而顿心灵深处的梦完全破碎,他失去了麦田,也没等到他的姑娘,要想找到一位和他具有同样“怪癖”的女子,实在难于上青天,以至于他两度离异。许多年后,一本名为《我曾是赛林格的情人》的书迅速在全球范围内畅销,作者乔伊斯.梅纳德曾经和赛林格在隐居地同居过一段时间。但乔伊斯不是赛林格,她无法忍受隐居的日子,而赛林格缺乏宽容,强逼乔伊斯吃那些她觉得难以下咽的东西,加之二人年龄悬殊太大而分手。

他现在还或者,估计他再也等不来了。

纯粹意识流手法的创作早已在西方过时,尽管它在中国还没有得到广泛关注。它不是洪水猛兽,亦不是艰涩的天书(除了乔伊斯的几部),更不是胡来。平静下来去阅读它们,我们能感悟很多。如果一时无法进入,不如先将它们放在一边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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