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春天，永远饱藏着的是她独具的恬淡之美。古韵清风，粉姿娇色，都与这个特殊的季节有着不解之缘。春天也是梦的出发点，年年的回归便是对心灵最好的洗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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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历腊月29的夜晚，人还沉溺在年三十前的忙乱中，耳边却隐约传来隆隆的天雷声，惊喜地侧耳聆听，渐渐就清晰起来，是今年立春后的第一阵春雷鸣响，春越来越急切地走近了我们。
又可以品味春天了。那种初春的鲜嫩，仿佛已经亮丽在眼睛里，湿漉在口腔中。
心已经雀跃。欢喜地记忆起，孩童时与小伙伴们在春雷响过之后的第一个早晨，挽着小竹篮去飞机场旁边的草地里拣地木耳的情景。江南的水乡无疑是很美丽的，特别是春天绿早，一路鲜嫩的绿意总把疲惫了一冬的眼，湮染得晶光闪亮，盈如春水。因为要用着手弯了腰去草丛里寻找，所以大家都没打伞，各自穿了自己喜爱的小雨衣，踩了高腰的雨靴。很鲜明的红、绿、黄色雨衣，衬了一张张红扑扑的小脸，在宽阔的绿草地里，本来就是一幅很养眼的春天图画，哪里还禁得住同伴们找到地木耳之后的一声声惊喜，一句句笑闹，心儿已经在亮晶晶的春雨里飞扬。
地木耳还真的唯有在春天响雷之后才有，是春雷对孩子们的一种恩赐吧，拣到半竹篮以后，依旧是嬉笑着拿回各自的家中。奶奶和母亲们细细地把草屑挑弃，用清水洗净，然后放进铁锅里滚油里翻炒，搁点红红的辣椒，也不用盖锅煮，就已经香气扑鼻了。抢先夹一筷子，送到迫不及待的嘴里，脆脆嫩嫩的，比市场上买来干木耳发出来的好吃很多，是春野里温暖的新鲜气息吗？还是春雷的滋味呢？或者是春雨里自己欢乐采集所得，所以特别的香鲜？至今还在想念那种初春里特别的味道。
春分时节，还有两样好东西，常常是父母亲领了去不算远的郊区外山野，说是去踏青，却也是顺便要采点地菜，或者就村民家里买点新鲜的春笋，带回城里来。
地菜是荠菜的俗称，《诗经·谷风》有句：“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说的就是它，连花带叶都可以吃的。听说湖北那边，时兴用它来煮鸡蛋，味道非常地好。我们这边却多是把它捣碎磨细，掺合到糯米或者晚米磨成的细粉里，做了荠菜粑粑。和了这种野菜的清香，粑粑也有了特别的风味，非常地爽口了。有时候，父母特地煮了地菜汤给我们小孩子来喝，原来它还有预防脑膜炎的功效呢。地菜常长在大树边和田埂，山脚也会有，全家边赏春色，边采集，每回去都忘了路途的遥远和时间的飞逝，只有开心地欢笑。
有一回踏青，在一座不太高的山坡上避雨，四处布满竹林，突然就有接二连三单个小爆竹般的炸响声，传到耳鼓，父亲说是竹子拔节成长的声音，春笋就在我们看不见的竹子根底下往上顶着呢。竹子在春天里竟然是这样疯长着，怪不得有雨后春笋之说啊。
春笋也是个好东西，切几片冬天晒好的腊肉，放到一起炒，汤香味浓郁；或者就清炒，快熟了加进去一把切好的春韭，盛在盘子里，韭香笋嫩，盛春最妙处尽咬在了口中。
生命里已经过去了若干个春天吧，并不是所有春天的日子都这样地美好，可以去用心来品味春天，可以把春天采集起来，咬在口中。可还是会在又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欢喜起来。
如果把人的生命分成四季，也许只有青少年时期才属于欣欣向荣的春季，就是那么短暂的二十几年吧。但气候里的春天是每年必有一个轮回的，“一年之计在于春”，百花齐放，生机勃发的春天，把一个个崭新的希望带给所有年龄段的人们。
昨天，乡下久没见面的表姐来了，带来了一袋子让我欢喜的荠菜粑粑，也带来一个让我沉重的消息，二舅母的病过年后更重了，喊我们大家去见见。
本来年前就不行了的，可总是硬挺着，熬过了寒冬，迎来立春，又守过了大年三十的岁，就是六十满花甲之人，终于松了口气，心气一懈，人也就眼见着不行，几天不进水米，子女们赶着做了些荠菜粑粑，让喜欢这东西的她尝鲜，可她咬了两口，竟然就反吐出了许多。唉，眼见着挨不过这个春了。大表姐的话，使眼前的春光也黯然失色。
又想起了当年在一起拣地木耳的小琴，眼前的春雨里，仿佛还荡漾了她那时银铃般欢快的笑声。她是邻家春莲婶子的独生女儿。眼见着她如一朵花儿盛开一样长成个面如春桃的女子，却因为患了白血病，才两年病魔就夺去了她刚17岁的生命。花开花谢，春光竟然就这样地倏忽无情。
饭桌上，姑姑把荠菜粑粑热好了一盘，咬春了，咬春了，一家人风卷残云，几筷子就吃了个见底。虽然是人事已非，春天的地菜却还如记忆里一样的鲜嫩。春天能够咬住吗？如粑粑一样咬碎了，咽进心里。或许人终究是系不住春光的，春精神却可以长留在心底。人不能够没春的，不是吗？
所以，又见春天，依然欣喜。春天，依然美好，永久。
完成于2007年2月28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