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从来讲究崇拜,把自己的国度看作为世界的中心,从“天下”到“万国”,没有一个能掩饰得了心中的骄傲。所以洋洋洒洒的二十五史写满了中华民族的辉煌,历史的车轮碾过,每一寸土地都浸渍着帝王将相的丰功伟业。无数百姓仰头瞭望,歌颂自己的王侯,五千年的传奇被记录成一个个人的个人传记。而接踵而至的后人则代代守望着传说中的英雄,于是时间的历史,空间的历史,都被凝固,藏在文渊阁里,成了不朽的文史瑰宝。
成则王侯败则寇,历史为英雄的角逐制定了准则。
于是乎,多少个历史瞬间,华夏大地血流成河;多少个时空角落,炎黄子孙备受涂炭。
南北一朝,胜者朱温将前朝文官百千余悉数投入黄河,然后扬鞭东指,大呼:“黄河东流去,耶知清流混浊流”;南唐李煜肉坦以降,跪于宫门,而赵匡胤大步踏入皇宫,脚踩后主,捋须狂笑。汉相曹操则横槊江头,赋诗狂歌,一派胜者气象。“英雄”为了成就自己的英雄之名,攫取了他人的生命,篡改了历史的轨道,让整个国家、整个社会、整个民族的命运都紧紧系于自己的手上。英雄成了时代的风向标,整个民族都将把他作为榜样。只是,我们不知道,英雄所为惊天动地的大事,一开始,是出于百姓的福祉,是出于正义的捍卫,还是出于自己的有所企图。都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他是英雄,别人都以为他是英雄……
始皇赢政灭六国,统一华夏,却焚书坑儒,暴戾自隧,是英雄?汉祖刘邦灭秦破楚,立汉四百年,却竞烹走狗,是英雄?成吉思汗,横扫欧亚,武功盖世,却屠城灭迹,是英雄?谁是英雄?成了历史本身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只是,当布衣皇帝刘邦走过家乡的大街小巷时,父老山呼万岁,英雄的概念开始在他们脑里萌芽。几百年后,当地人可能仍然在教育他们的后代:“这儿出过皇帝,出过英雄”。而一时兴起的刘邦则拿起筷子,边敲碗边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就是百姓的英雄,庶几无错吧。
所以,有些人的一把火烧出个英雄的名号;有些人因为杀人而为人称道;有些人则是做了强盗后才惊天地又泣鬼神。这是一部荒唐的历史,一段审美扭曲的传说。史家用魏忠贤悬梁的白纱点染了义士;用“新”朝的覆灭陪衬了正义;而用一个个“惊心动魄”的神话诠释了英雄。
《三国演义》里曹操邀刘备至梅园,青梅煮酒论英雄,然后突然说了句“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吓得个刘备立马掉了筷子。
曹操自然是英雄,由小小校尉起,直至托名汉相,挟天子而令诸侯,会在梦中杀人,也能够赐人空盒,壮哉;刘备呢,能寄人篱下,又能夺人城池;会摔儿子,又会哭哭啼啼;能把关张马黄并诸葛亮全部团结在身边,自然算得英雄。
英雄一大堆。一大堆人为了几个人争天下而整天打打杀杀,把个历史弄成了战火的海洋。堂堂中国,“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豪杰多少,就演绎出了一个混混沌沌的三国。这就是属于英雄的年代。整个中华说到底仅仅构筑了这样一个年代。可叹!
古词云: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
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北郊无数荒丘;
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好一个英雄年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