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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逝去,时光不止

2006-12-11 19:12:07    星地留

在故事的开始,他只是一个名叫泰班的普通瞎老头,神秘但是和蔼,扮演着与《指环王》中Gandalf差不多的角色。穿着宽大的黑袍(注意不是黑袍法师的黑袍),拄着手杖,偶尔从袖子中漏出醒目的文身。还有,他会魔法。他使用普通的低阶魔法——侦察金属,防护魔法效果,重力反转——轻松打退一群巨魔,施法时文身会发出凄冷的光芒。他教会我们的主人公修奇如何用剑,他给了修奇OPG(食人魔力量手套),他促成修奇和卡尔,杉森踏上冒险之路。然后他便消失在故事主线之外了。当年轻人们历经风雨拯救完大陆衣锦还乡时,修奇终于在一个夜晚,在温暖的火炉前叫出了泰班的真名——亨德列克,也就是贯穿全书主题的315年前与路坦尼欧大王共同开国的史上最强的魔法师。

作者李荣道的匠心实在是令人惊叹。在途经雷诺斯市的十二人之桥时,他们发现这座桥的建造者也叫泰班,建成时间大约在一两百年前;去伊斯公国的戴哈伯港寻找克拉美索的龙魂使时,听说当年是一个蒙面黑袍的老人将这名龙魂使托付给酒店老板收养的;还有旅途中对315年前事实真相的一步步了解,对亨德列克和路坦尼欧大王意见分歧的看法逐渐深化,这一切使得最后出人意料的事实变得理所当然。回忆全书,发现原来一切细节都有极大的暗示作用,每一个发现都是线索。

亨德列克是个悲剧人物,但也不尽然,他只是一个太过个人主义而深陷于自己的理想不能自拔的孩子。早在315年前,他有意无意地三遇路坦尼欧,最终两人共同建立拜索斯王国,翻开人类历史的新篇章,早已被全大陆传为佳话。然而,这其实是假的。他们只是互相利用而已。亨德列克需要路坦尼欧的帮助打败神龙王取得八星,路坦尼欧应允胜利后将八星增给亨德列克事实上却盘算着胜利后毁灭八星。双方都没有挑明本意,于是造成了后来的悲剧。亨德列克的心中没有自己,没有人类,他的心中是整个世界。他知道神龙王的八星可以让八大种族超越缺陷而达到完整性,他就千方百计地接近神龙王。但他发现自己的魔法在被誉为魔法祖师爷的龙族面前完全是小儿科,于是才想到了大陆第一骑士路坦尼欧。他十分清楚各种族的不完整性,千算万算没算到路坦尼欧还打着自己的算盘。路坦尼欧是个彻彻底底的人类,“精灵仰望星星,会变成星光;人类仰望星星,会创造星座。”人类是个喜欢用自己观点看待世界的种族,他们喜欢改变。而精灵是个协调的种族,他们对整个世界的协调使他们美丽,却也使他们可有可无。这都是不完整性,所以路坦尼欧想要毁灭八星摆脱八星的束缚,使以后历史成为人类的年代;所以伊露莉在315年后与修奇一行结伴,跨越全大陆寻找亨德列克学习可以创造新世界的第十级魔法。直到315年后的那个雨夜,他向修奇摊开315年的郁闷时提到当年自己的愚蠢,那时神龙王嘲笑了他,他说:“你们只不过是想要理解他人,却做不到透视自己的那种简单行为。你只不过是想要了解我,亨德列克,你要是有看清你自己,应该就不会出现这种滑稽闹剧了。这对你们种族而言,似乎一向是很难的事。你们种族只会一直努力想要透视他人。你们以为把万物变化得像自己那般,就可以容易理解这个世界。实际上,却连对自己都不够了解。” 连神龙王都无法引发八星的更多力量,他只能把八星拿来当作是自己支配用的东西。因为在引发这一力量之前,所有种族都是不完整的,就连神龙王也一样——龙族只是最接近完整,一个不完整的使用者是无法梦想出超脱与于我们世界的完整的,所以这就像一个巨大的悖论,对亨德列克来说,则是一场华丽的报仇。即使心中海纳百川,即使手握魔法权柄,亨德列克的智慧只是让他更接近人类的本质,因为他的心智需要属于人类的视野见解来完善。亨德列克是在了解这一点之后才想要创造第十级魔法的,他想让各个种族在全新的世界里达到完整。然而他忘记了,他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不完整的人类,他忘记了一个不完整的人类无法想象完整,更无法创造完整。

而且,八星只剩下龙之星一颗了。挚友路坦尼欧和爱人达兰妮安毁了他的梦想。路坦尼欧有自己的野心,达兰妮安却是出于嫉妒。这位妖精女王深爱着亨德列克,可是在亨德列克心中,她只占一个很小的角落。她希望亨德列克是她的亨德列克而不是世界的亨德列克,她明白那太沉重了。我在第一次的演讲当中提到过龙族中的一个核心概念,即“我”不是单数。“我”存在于记忆与被记忆之中,存在与堆积起来的时间与希望之中,所以从一定意义上说,“我”是不灭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所要承受的也更多,“我”以几十,几百甚至成千上万个个体的形式存在时,相同倍数的责任随之而来。相反的,精灵的协调性使得他们在任何人眼中都是相同的样貌,所以在那座具有强烈隐喻色彩的永恒森林之中,人类强烈的排他性令涅克斯杀死了3个自己,同时失去了自己的3/4,只有伊露莉对面前的三个自己毫无敌意,在她眼中她们与周围的一切没有区别,精灵是一种真正以个体存在的种族,或者说,不存在。当亨德列克决心把自己奉献给整个世界时,他将成为世界的亨德列克,留给达兰妮安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妖精女王的不懂得什么是自私,但她的爱却让她本能般地毁灭了八星。至爱的人夺走了自己的理想,亨德列克懊丧。达兰妮安恳求绝望的亨德列克杀死自己,亨德列克只是对她说:“你回去,在你的湖周围施以最强的防御魔法。因为下次我看见你,一定会杀了你的。”达兰妮安很清楚亨德列克的能力,他是能够用一只手打倒拜索斯最强武士,夷平光之塔的男人,她的防御魔法对亨德列克来说根本就是一张纸片。“为什么不杀我呢?”她问。“因为……我……”在用魔法送走爱人的一瞬间,亨德列克作出未完的回答。在315年之后修奇用女王记忆中亨德列克的躯体说出剩下的两个字时,女王哭了。她爱亨德列克,但是直到今天,她还是不了解他。在妖精女王眼中,人类都是一样的,修奇像她的小亨,哈修泰尔侯爵也像。

然而一切还未结束,至亲的背叛与误解,理想的彻底失败,最大的打击就是他追寻半生的梦想居然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在这一切之后,他又被养女希欧娜咬了,成为拥有不死之身的吸血鬼。他胸口的文身就是为了压制嗜血的欲望而请巫婆村的巫婆所文上去的封印。但吸血鬼的副作用还是让他瞎了,这意味着他将长久地活在彻头彻尾的黑暗之中。他创造的龙魂使,使人类能与龙交流,却也以人类的看法改变了龙,他最牵挂的深赤龙克拉德美索因此失去了表面上的完整性,最终因为2个龙魂使的死亡而自杀。龙原本可以独自生存,亨德列克却强迫他们接受人类,当龙变得向往与人类交往时,亨德列克最不想看到的人类的改变已成为他自己行为的结果。他在修奇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为什么他所做的一切都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呢?他不明白,为什么生活在剥夺完他所有希望之后,连死亡的权利都不给他?

在那个雨夜之后的早晨,当亨德列克坐在散特雷拉之歌大厅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早餐,脸上流露出对一辈子都会来临的早餐觉得有点厌烦的平静的幸福感,阳光下的他显得微弱而温馨。我忽然觉得,刚刚的2个问题只是我的臆测。亨德列克,不,是泰班,他的痛苦已被亨德列克带走,他已经学会在永无归期的漫长人生中忘记过去,忘记那让他学会忘记的丰功伟绩,忘记他的爱恨聚散,忘记到只看向前方,因为既然活着,就要好好活下去,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而所谓的英雄,有时也只是人们头脑中一相情愿膜拜的二维玩偶,他需要有自己的生活,真实,平静,远离自己,远离英雄的浮名。

注:inspired by the fantasy story <Dragon Raja> by Lee Ryong-do. OK,就是读后感啦。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本书,推荐热爱奇幻的同人们去看啊,《龙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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