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真正的乱世,刮过一阵怪异的风,虽然早已经过去,却让整个大地保留对它的惊恐和叹息。
他们,是一批名副其实的铁血英雄,播扬过一种烈烈扬扬的生命意志,普及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政治逻辑,但他们绝不急功近利,而把生命慷慨地投向一种精神追求。他们如此干脆的扯断一根根陈旧的世俗经伟而直取人生本义。他们如流星,在夜空中相遇,撞击出惊天动地的火花,这火花虽然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却已光照千古。即使是再冷僻的陋巷荒陌,也因震慑、崇拜、窥测、兴奋而变得炯炯有神。
作英雄是要有代价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万人的注目之下,每一步踏出,代价不是敌人的失败,便是自己的生命,身负盛名,却为盛名所累,踏着尸积如山的道路,感叹着“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成功万骨枯。”在万丈豪情中暗暗嚼着自己的悲哀——他们其实也和普通人一样,也有自己的烦恼和不幸,只不过这些已被他耀目的光辉所掩,人们,只能看到他的光彩,却忘了有光的地方必有阴影。
英雄,一声长啸,使古刹的晨钟暮鼓因之黯哑;一次顿足,震颤了千里江川。然而,造化之弄人,命运之安排,无论多大的英雄豪杰也是无可奈何的。忽然间,英雄们相继谢世了,龙争虎斗了大半辈子,却都几乎在同一时刻离去,纵横一世却都难得善终。三国赤壁的硝烟已散去;刘邦、项羽只留下阿宫房的一片余烬;孙登大师的一声清啸弥漫山野;隋唐好汉的身后只剩下遍地的折戟断刃,只听得阮籍一声长叹悠悠传来:“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茫茫九州大地,只见得到处都有无争夺英雄而留下的斑斑苍痍。历史,就像骤然挣脱了条条绷紧的绳索,一下子变得轻松却又剧烈的摇晃起来。
英雄去了,身后的片片焦土还留他们的印迹,然而,后人们却已将上下其手,投机取巧代替了宏谋远图,热血奔腾,而让那富于人格魅力的斗争主题随着英雄们的尸身一同在阴暗的墓穴里枯萎。于是,遥远的夜空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今朝谁是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