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知来日之不可追,晓后日之不多,在有生之日,努力每一天,这大概才是最好的祭扫,也是生命意义之所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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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冬至,传统的祭扫先人日。以往在外地,几年不得亲自为双亲填土培墓,常常是遥致挂牵,电话里嘱咐弟弟们代自己尽一份心意。
今天终于可以一偿愧疚了,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父母亲的墓地迁在具体的什么位置。原来城市几度扩张,祖坟山早被征用,而移葬地也几次搬迁,自己竟然找不到北了。有泪流下,心突然酸楚得不能够自拔。
记忆里的祖坟山,并不壮观,也就是占据了一个山丘的向阳之面,后有更高一点的山岭衬托,前有抚河在脚下泊泊流过,有什么风水的讲究,我是不懂的,只是从前听父亲说过,因为爷爷是长房嫡出,所以在坟地里的位置很好,独占了一个离河水最近的穴位。
那位买下这座祖坟山的世太公,葬在最高的地方,子孙们的坟堆全都排列在他的下方,一房一房的长尊卑幼很有次序。
小时候,是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本房的叔伯兄弟们大群的人,也都是骑了自行车,相跟着马路上一长溜人,半个小时的路程,在冬至这日,浩浩荡荡地爬上了祖坟山。
各家上山后,就分别在自己的亲人墓前忙开了。先是铲去杂草,不知为什么坟墓上的杂草总是长得特别的快,清明已经拔过的,冬至又长到了齐肩高。草清除得差不多,就开始去下面的菜地里取土,把墓堆得高高尖尖的,最后还要在墓尖压上一块四方的大草皮。
然后是开始点燃香烛,开始烧冥钱纸,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也就在祖坟山上渐次响起,“醒嗑了,醒磕了,接钱去用哦”男孩子们大声叫嚷着躺在墓地里的祖先,大人们却是口里喃喃有词:“保佑你的子孙啦,合家平安,身体康健,发财发福哦”一扫墓地里长久地静谧和肃穆。
父亲总是带我去认那些长眠在地下的亲人,一块块简单的青石碑上刻着他们的名讳和生卒之年。他们生前,或许是辛勤劳动过一生的,又或许是曾经春风得意过的一位,有官员,有医生,有教师,也有工人与农夫,还有纯粹的家庭主妇。有的在家里的镜框见过影象,有的却是渺无印象,就是碑石上的那些个符号了。曾经活动在家里厅堂上的那些老人,那位总是抽着黄铜水烟筒,拒绝一切纸烟的三爷爷,曾经威严得那样让我害怕,那位梳一次头总要半天的二伯母,还有在自己的布鞋上绣花,绣得可以引来蝴蝶的大姐姐,那位为人家馆子里帮工,佝偻了背的表伯伯,如今全躺在自己的墓地里,已经或者终究将变成黄土一堆。每一次来祭扫他们,都使我无限的感慨与惆怅。
所有来祭扫的子孙,最后都要奉献一些纸钱与香烛在那位世太公的墓前燃化,也顺便就清除一下杂草,铲几锹土。是表示对他的致敬与感谢吗?也许是两者都兼而有之吧。
到自己的双亲也过早先后地进入这祖坟山安睡之后,每一次来这里都是一次伤心欲绝的肠断。当所有的父爱与母爱都变成了天人永隔的怀念,我不禁痛恨无常的可恶,生命的无奈,对未来的生存充满恐惧与绝望,真想随了双亲而去。
多少年轻易逝去,心里的伤痛却还是历历如新……
弟弟,还是只有请你们带了我去,在这冬至之日,祭扫我的双亲与祖先。纪念那些曾经活跃的生命,也就是在早祭自己的未来吧。
知来日之不可追,晓后日之不多,在有生之日,努力每一天,这大概才是最好的祭扫,也是生命意义之所在了。
2006年冬至即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