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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叉口的钗头凤

2006-10-08 11:07:47    CC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陆游于沈园的粉墙上题下《钗头凤》时,可曾后悔,可曾怨恨?表兄妹的爱情如同昙花一现,终究没能敌过封建的摧残。对于一个遵从三从四德的封建女人来说,儿子的仕途功名才是最重要的,倘若因沉溺儿女情长而耽搁了大事,那么罪魁祸首就一定是儿子深爱的女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唐琬无出更是加剧了陆母对她的厌恶。最终,陆游在母亲的逼迫下,选择了向封建低头。一纸休书,葬送了一断姻缘。他做了孝子,无奈地娶了新妻;她含着凄楚的泪水离开了陆家,嫁作人妇。

我们不应苛责一个为儿子而活的母亲和一个左右为难的男人,可是我们还是忍不住伤感。为何陆母是那样的专横?为何陆游不能义无反顾地选择爱情呢?

本以为情丝早已被利刃斩断,若真如此也好。岂料十年后,他和她邂逅于沈园。那一刻,恍如隔世,一切都心照不宣了。
他纵有千言万语,也不能言说了。

当年,他牵起她的手,心中无限期许。转眼十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已成奢望——不是他不敢,也不是她不愿,而是他当年已经选择了牺牲这段情,再想退回到从前,会牵动太多的人事。纵使毫不费力地回去了,摆在面前的依然是封建的枷锁。陆游的心在徘徊,若眼前突然出现一条通往幸福的捷径该多好啊。
正悲哀着,唐琬已递上一杯酒。饮尽酝酿着无限思念的苦酒,陆游只能连叹“错,错,错”“莫,莫,莫”。

倘若他当初没有选择这条路,而是毅然带着表妹离开,那么如今又是截然相反的境遇。如果早知是错,我料定他不会那样做,可是如果知道结果就不存在选择的必要了。抉择是如此的痛苦,以至于我们不忍斥责陆游的懦弱——他也只是无计可施。正是因为人生路上有太多的分叉,才有了各不相同的悲剧。

唐琬是个聪慧女子,只有她最能读懂陆游的字词,于是有了她的《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世人无不为他们叹惋。那个年代,唐琬作为一个柔弱女子是无路可走的。若说陆游可以豁出去,那么唐琬是完全无计可施的。她是决不愿怂恿陆游因她而背负不孝子的恶名,所以只好委屈地离去,走上了一条看似平坦的道路。赵士程绝对是个气度非凡的男子,许她给陆游敬上一杯。唐琬对赵是感激的,可她的幸福早已蒸发在了时间长河里,只供记忆去凭吊。

踏上分叉的两条路,各自孤独地前行,只有回忆做伴。两条路竟又再次交叉,沈园里安静如初,他和她却经历着何等惊心动魄的重逢。最悲哀的是在新的交叉口,他们只能各自继续前行了,期待着再一次交叉。可是,唐琬很快便抑郁而终。即使陆游又一次走到了交叉口,也只能感受到唐琬留下的一地思念。

走了,就不要回头望。很欣赏一位长辈的人生态度,他说,我虽不是宿命论者,但有些事真的不是我们能掌握的,冥冥中注定要发生,所谓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选择的路也难免日后心生悔意,但比起陆游来,我们至少少了许多束缚。能自己抉择是一件幸事。

南宋的天空永远飘散着挥之不去的幽怨,那是无力反抗的人的泪。我不知道要经过多少荒芜才能走到芳草遍地之路,可我知道,我们在分叉口有着远比陆游更多的选择。思量,我们还有多少个唐琬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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