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小径分叉的花园是一个庞大的谜语一座象征的迷宫,由背离的、汇合的和平行的时间织成的错综的网络。循环不已、周而复始,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每一种结局是另一些分岔的起点。在无边无际的互相靠拢、分歧、交错中,或许会存在一个节点,包含所有的可能性,正如行路人的回答一般。亦或,有如《环形废墟》,无所谓真假,也无所谓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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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永远分叉,通向无数的将来 ————博尔赫斯的《小径分叉的花园》
埃德加·爱伦·坡象睥睨着眼睛的一只黑猫,抽着劣质的香烟,瑟缩在落雨的天气,弥漫的烟气苍白而又阴骘。没想到,异国的博尔赫斯会是坡小说的忠实崇拜者,他读出了坡对爱和幸福阴影的害怕。但博尔赫斯的作品中,祛除了坡那些湿冷的成分,没有感观刺激,只有美感和魔力。
博尔赫斯的小说和诗集总让我想起枯萎的玫瑰,躲在铁栏后面的黄金斑纹的老虎,一条曲折回旋的走廊,一面光色迷离的镜子,一座庞大模糊的图书馆。总在不经意的叙述中,夹杂着对于永恒,无限循环,混沌开放,很多东西的思考。背离的,交叉的,平行的时间交织成硕大无边的时间之网,他把连续的,均匀的,抽象的时间任意拉长,缩短,切割,粘贴,无数时间的碎片在他的手里纷纷坠落,呈现万花筒一样的异彩与纷呈。
加西亚、马尔克斯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一个场景:一名歹徒在深夜用手枪拦住了一名行路人,在打死他之前,给了他一个机会,根据他的回答来决定他的生死。他的问题是:“你是喜欢民主党,还是共和党?”行路人意识到,他活命的机会只有50%(而实际上他机会远远没有50%),如果说错了,只有死路一条。最后的结果出人意料。行路人想了一下,回答道:“两个我都不喜欢。”歹徒满意地笑了:“你答对了,我饶了你。”这是典型的博尔赫斯式的回答,对于他来说,在每一个问题的背后有无数种答案,在每一个选择的背后有无数的可能性,就象两条在森林里分叉,有人选择人迹较少的一条,有人选择看似平坦的一条,而他选择了所有。混乱的世界,时间的多维,每一种结局都有它存在的理由,纯粹而偶然的理由。
关于时间,千言万语总不及夫子的一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它总在不停地向前在向前。印度哲学中,生命循环轮回观将这种流逝从一维空间发展到了伸展的平面。在博尔赫斯的世界中,是无数的轮回相互分叉,在转瞬即逝的悲哀中,我们甚至连这一瞬都可能不曾拥有过。有时间的原点吗?有分叉点的存在吗?迷失在博尔赫斯的走廊里,我忽然很担心连分叉点都没有。
他用了一个小径分叉的花园,一个错综复杂、生生不息的迷宫,来包罗过去和将来,在某种意义上甚至牵涉到别的星球。如果不存在开始和结束,如果将来等待我们的也只是无尽的白天和黑夜的重复,如果古希腊悲剧没有遇到好辨的苏格拉底,如果古罗马人的断墙不曾倒塌,如果拜占庭的城堡不曾被攻破,历史中有无尽的重复,但在小说的艺术里,博尔赫斯把那些分散的碎片,放在了同样一个分叉口,引申向无限的可能性。
有谁真正坐在宇宙的门槛上,低着头,向里窥看?他又会看到什么,是我们从太空云图上看到的流光溢彩的星云,还是时间永远在停留,而逝去的是我们这些拼命想留下的人。在概念的抽象空间里,时间这个名词是不可以下一个绝对的定义的,这是哲学家,同样是物理学家的无奈。当一个问题无休止的的问下去的时候,我们发现要终结它只能借助于知识以外的其他东西。博尔赫斯看出了,一枚硬币的正面和反面对于上帝来说,都是一样的,光荣属于不朽的上帝。
时间的国王,你是世纪的物质和数字的象征。在博尔赫斯的迷幻世界里,如果真的有所谓的主角,有那个永不出场的戈多先生,那它应该是时间,错乱而又分叉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