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戛然而止
2006-10-11 20:06:55 若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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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小若最不喜欢的月份。小若很怕热，又很容易流汗，每次都要用掉一大包心心相印的纸巾。小若说最讨厌汗的味道——臭臭的。但是，今年的七月，她却很期待，因为他要来了。每次一想到这，满心的欢喜便洋溢开来，笑容大朵大朵地绽放在脸上。
他是小远。小若很想很想小远，想了整整十年了。七月，小远要来了，小若一放假便赶回家，每天，用着心心相印的纸巾，每天，等着他的到来。妈妈说：“小若，天这么热，怎么这么就早回来拉，是因为小远吗？”小若说：“没有啊，有别的事情，所以早回了。”小若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表露她对他的思念，包括妈妈，因为小若觉得思念着他是她自己的事情，独自而完整地思念，是一种幸福，小若不想任何人分享独属于她的幸福。
寒假
小若望着门外。
老家，一个小农村，绿油油的庄稼很漂亮，小若小时侯住在那里，小远也在那里。小若的父母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小若，便交给一个女人抚养。后来，小若在女人那里，碰到了小远，小远扑闪着大眼睛，对着小若，咧着嘴巴，笑，小若很开心。小远跟小若一样，都被父母放在女人这里养。小远很漂亮，小若就说：“小远啊，你不是男孩吗？怎么长得这么漂亮，跟一女孩似的，羞死人咯。”小远，脸红红的，不满地反驳：“小若，你不是女孩吗？怎么这么调皮又粗鲁，跟一男孩似的。”小若便追着小远满屋子乱跑，拿着大大的蒲扇。
“那是多么幸福的时光啊！”小若的视线从门外不再葱郁的树林拉回自己的房间，看着手中偶尔找到的扇子，感慨道。
“小若，吃饭了。”妈妈在房门口叫唤。
小若慢腾腾地起身，踱到厨房。菜，一如往常地丰盛。
女人对小远总是好一点的，小若知道，因为每次吃饭，小远碗里的菜总是比小若的要好，好的多。小远经常吃鱼，吃肉，吃蛋，而小若，永远是白开水泡饭，加少少的虾米，装在一个水勺里，铁的，断柄的。小若不知道女人用了什么办法，反正她喜欢上了泡饭，一发不可收拾，因为后来被父母领回去的时候，为了吃泡饭，挨了不少打。小若是女孩，小远是男孩，而他们都在农村，所以女人对小远好，这点，小若后来才明白的。小远有时候把东西分给小若吃，偷偷地，两个人一起吃，脸对着脸，开心地笑。小远说：“你脸上沾东西了。”小若说：“哪啊，哪啊？”小远说：“这儿呢。”伸过小手帮小若，擦掉。
“小若，发什么呆啊，快吃吧。”妈妈说。
小若的思绪，才回到了现实。小若知道，自己越发地思念小远了，十年的时间了，小远，你过的好吗，小若常常这样问，对着空气。
小若和小远总是在一起玩捉迷藏，玩追逐游戏，小远总是躲在床下，轻而易举地被小若找到。小若每次抓到小远，总是提一大堆野蛮的条件做惩罚，小远总是乐呵呵地答应，接受惩罚，心甘情愿。
6年的时间，小若开心地度过，和他——小远。
然后，小远走了，消失了，长达10年。
小远的爸爸很花心，小若坚定地认为，因为他抛弃了小远的母亲，娶了别人，再后来抛弃了别人，又娶了新的别人。小若觉得小远很可怜，开始拼命地对小远好，不欺负他了，抱抱他，想让他开心点。小远的爸爸很爱赌钱，欠了很多债，还不起，就决定逃跑，躲避那帮人，而小远，也被带走了。
那年，小若9岁，小远7岁。小若说：“小远，你不会离开我的吧。”小远说：“当然不会拉，小若，爸爸只是带我去旅游了，我会回来的，到时候给你带礼物啊。”小若的心里，化开大片大片的不安，她拉紧小远的手，亲亲小远的脸：“小远，不许耍赖哦。”小远，脸红红的，说：“不会的。”
但是，小远耍赖了，小远，他，离开了，走了。
没有人知道小远去了哪里，小若更不可能知道。小若很想很想小远，她很后悔小远怎么没有给她留个纪念品，要不然她也可以来个睹物思人了。小若总是想起和小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然后吃吃地笑，傻傻地，笑过后，又开始难过，眼泪盛满了眼睛。小若想那个女人应该知道小远的所在的吧，她对小远那么地好，小若拼命地追问，女人的回答让小若的点点希翼变成了满满的失望。
小若在心的深处开辟了一块地方，盛放对小远的化不开的思念，而她，终于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就象此刻，她吃完了饭，看了COMIC，上了网，躺在了床上。
小若的床是粉红色的，搭配着粉红色的房间。是的，她早已不是那个骑在小远身上，拽着小远要他去偷隔壁家树上的橘子吃的假小子小若了，如果小远在这里，再也不可能说，小若，你不是女孩吗，怎么这么调皮又粗鲁，跟一男孩似的了吧。小若想到这，便咯咯地笑，要是小远见到自己，该吓一跳了。那小远呢，他又变成什么样子了呢，还会不会象小时侯那样总是被打扮成女生去拍照片，动不动就脸红，象熟透了的桃子一般。小若只记得小远小时侯的模样，第一次见面便向她扑闪的大眼睛和漂亮的脸蛋，然后小若开始给小远画像了，这是8岁，这是9岁，那是10岁┅┅很多张画像，凝聚着小若的想象力。小远，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现在。
夜深了，平稳的呼吸声响起。
梦里┅┅
小若昨天做梦了，但是没有梦到小远。小若想着小远，小远却从来没有眷顾过她的梦境，上天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假的吗，还是，小远，你不象我思念你这般，思念我。
妈妈邀请了那个女人到家里来，女人总是提到小远，说小时侯养他的时候怎样怎样。其实，女人很想念小远，小若知道，从女人的话中可以看的出来，毕竟女人倾注了很多情感在小远身上。然后，女人说，小远要回来了，今年暑假，七月份，为了一点必须要办的事情。话语，让小若在一瞬间不知所措，自己已经习惯了思念他，而他，却终于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要怎么面对。
女人给小若带来了一个小礼物，一通电话，电话的那头是——小远。小若不知道为什么女人这次同意给她打电话了，也许是觉得十年的时间，够漫长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电话通了。
手，颤抖，心，激动，却又，犹豫。终于接过电话筒，想着要怎样向他述说自己的思念，想真正的问问他过的好不好，而不再是对着空气问。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粗重的男生口音，第一句话是，有什么事情吗，语气，冰冷。没什么，听说你7月要来了。扔下电话，小若落荒而逃。不，不可能是这样的，他的语气不应该是这样的，十年来他的第一句话不应该只是，有什么事情吗，难道他不是那个我思念十年的小远吗，难道他不记得我们曾经的种种吗。小若的心里堆积着沉沉的委屈和化不开的难受。也许，也许小远的声音本来就是这样的，也许他只是习惯性的询问“有什么事情吗”，也许┅┅小若不能忍受，她替小远找了很多理由来安慰自己，小远7月就回来了，见了面好了，就不会这样了，小若不停地跟自己讲，心里，终于，渐渐轻松起来。
暑假，七月。
小若终于要见到小远了。
叮┅┅
门铃响了。
小若急冲冲地奔向门，握住了门把。第六感告诉她，门的另一边，是小远，思念了10年的小远。
小若的心里装了一只兔子，手心也满是汗，颤抖着，不知道十年后的第一面该是怎样。她很想毫不犹豫地拉开门，热烈地拥抱他，述说对他的思念，但是，几个月前的那个电话，那句冷冰冰的“有什么事情吗”却让小若一瞬间丧失了勇气。
小若，是谁啊，妈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若才嘲笑着自己的踌躇，拉动了门。
门，徐徐地开了。
一张脸跃入眼帘，略显方形的轮廓，一副近视眼镜，一个陌生的男生。
是的，陌生，这个感觉让小若完全没有了拥抱的激情，甚至感到有点悲哀，如果不是旁边那个女人的存在（因为妈妈说过要邀请女人和小远来家里做客），小若甚至可能会以为只是个按错了门铃的人。
女人开口：“小若，这就是小远啊。”
小若才从复杂的情绪中恢复过来，面向小远。
“小远，你来了，进来坐吧。”
“哦。”
哦，同是电话里冰冷的话语，没有温度，让小若心的温度降到了，0度。
小若和小远坐在沙发上。
小远很沉默，没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电视。倒是女人一直讲，说小远一个人回来的，说小远在那边生活的多么辛苦。小远的沉默让小若很难受，曾经那个容易脸红，常和她拉手，和她一起睡觉，和她分享东西，和她一起玩耍的小远，难道已经变了吗？小若不甘心。
“小远，你在那边生活的怎么样，过的好不好啊？”
“一般。”
“在那边学习怎么样啊。”
“还好。”
┅┅
小远的回答都很简短，小若试图跟小远好好聊聊天，但是，却终于无奈地发现，似乎是那么地困难，每当小若想展开一个话题的时候，小远的过于简短的话，总是让谈话进行不下去。每次都是小若在询问，小远在回答。小远，你难道都不关心我这十年的生活吗，小若很想这样问，但最终没有没有问出口。
饭桌上，小远一样的安静，小若不住地把菜夹到小远的碗里，小若想补偿小远这10年在外面的生活，小若知道，小远肯定过不好，正如女人所说。桌上都是女人和妈妈的声音，另外两个人都很沉默。
小远在小若家住了几天。几天来，小若真的很想拉着小远的手，跟他一起好好回味当初的点点滴滴，那些在她脑海里演绎了十年的时光，跟他述说自己整整十年对他深深的思念，告诉他，在她的心灵深处，有那么一块地方一直为他留着，告诉他，为他，她流了多少泪，告诉他，他的电话让她多么激动，又多么伤心。但是，在小远的脸上，小若找不到任何东西，除了冷漠和麻木。
几天后，小远离开了。
小若的情绪非常低落，小远一离开，几天来沉积的情感都暴发出来了，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小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小远，他都不记得了吧，是的，他忘记了过去和她的种种，忘记了他临走时说的那句“我会回来的”。是的，他没有回来，回来的是个陌生人，因为，他的眼睛不再富有生气，不会再对小若脸红，他的身形变的臃肿，没有当初女孩子似的样子了，他的圆脸也已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方脸，更重要的是他对小若很冷漠，对一切都很冷漠，他，真的很陌生，陌生的让人心痛。小若仿佛觉得自己十年的思念没有得到任何回报，曾经以为思念是件幸福的事情，独属于自己的幸福，却在此时此刻变成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品尝的苦果。
小远，变了，从当初分别那一刻开始，小远就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十年前的那一刻，时间就已经出现了分叉了，小若选择了这一条，小远却选择了那一条。十年里，小若又经历了多少个时间的分叉口，踏上了多少条分叉的小径，小远又何尝不是一样呢。十年时间的分叉，分叉路径的选择，选择带来的变化，让他和她都不复存在，越离越远。小若突然间很恨这十年的时间，很恨当初的分别，很恨那些所谓的分叉，如果不是这样，也许他就不会变成这样子了。但是，就算不是这样，就算不曾分开，难道能保证那些分叉就不会出现了吗。哼，小若冷笑道，时间怎会停止分叉，分叉的选择又怎会停止呢，也许，小远注定要远离自己了。
忽然间，悲伤和思念就戛然而止。
后记：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但是无关爱情，小若是堂姐，小远是堂弟，仅此而已，而小若，是我。
谨以此文纪念我逝去的十年的思念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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