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这个陌生城市的黄昏,我在日吞吐量最大的城站火车站外围踽踽独行,没有被夕阳拉长的落魄的躯壳,是幸运还是不幸。在这最能引起思索与回味的时间和地点,我脑袋却一片空白。数着一级一级的水泥楼梯,实在是百无聊赖,边上就是现代化的电梯,上面的旅客大多行色匆匆,脸上写满陌生。我却羡慕他们的离开或者说是逃离,他们起码现在或不久以后就可以自由潇洒地离开,而我却连逃离陌生都是那样的艰难。我以为我能做的最伟大的事情就是可以偷偷地求佛让我前进一千年,端坐在沐浴阳光的葱茏山顶俯瞰自己和别人在这漫长的时间长河里机械得重复着的一出出闹剧。
我不是要离开的人,要离开的人是我送的人。我总是扮演这样的角色,送走一群群可以自由离开的人,而我仍然留在原地任陌生蚕食我的身体。有时甚至怀疑我是否有选择继续生存下去的权利,生存的权利本来在很多弱者看来永远是镜中花、水中月,纵然美好但却丝毫不由自己掌握,因为在弱者的世界本没有花与月的存在。我是弱者?这未免有点太自轻自贱,但在这个物质握有生杀予夺大权的世界,我的确是个弱者。精神只能是阿Q精神胜利法的佐料。
鸿是我要送的人,也就是将要离开的人。鸿离开的理由其实很简单:难受。真的没有更好的离开理由了:难受了就离开,开心才留下。我以为这是当下大多女生的活法。什么理想?什么事业?什么家庭?自己活得好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我在她的洒脱面前汗颜,一个男生在这一刻让须眉了。我跟她其实不熟,将我们两个身在故乡千里之外的人牵扯在一块的除了过去出生在同一座城市现在在同一所大学同一个校区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理由。我有时候很憎恨缘分这种东西,它往往牵强的以任何理由让本毫无关联的两个人或一群人走到一起,然后这群傻子一起钻进缘分事先设好的看似精巧的套,然后一起上了缘分的当,在陌生的异地演绎一出人生无聊的闹剧。我与鸿之间的故事就是这样无聊开始的,但是庆幸的是今天故事即将谢幕。而且作为主角的我和鸿心情看起来都还不太坏。临结局,我们除了坦然还能拥有什么?
你也许关心我与鸿之间的往事,但我现在说的却是故事的结局,结局往往是决定你在分叉的路口选择这条路不选那条路的真正理由。我认为过去的都是子在川上曰的那句名言:逝者如斯夫!“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分头走,没有哪个港口是永远的停留。”这是我以前在有风的夜晚抱着鸿轻声在她耳旁无数遍唱过的歌词,鸿也问过我为什么在有风的晚上还唱这么伤感的歌,我说风会把这些伤感和着歌词一起吹到无人知晓的角落,鸿天真的信了。但是鸿现在都还不知道那是我人生最大的谎言。原来我们在相逢时就种下了离别的因,现在我们坦然的接受这早就该来的果。
还是在一个有风的晚上,我又唱出了那些忧伤的歌词,鸿这次没有再天真得躺在我的怀里,她说我陌生地让她恐怖。她噙着泪告诉我她在异乡的无助,她想家想的疯了,女人就是这样,无助时真是脆弱的让人于心不忍。但是当鸿一相情愿地将我当作她在异乡的唯一支柱时,我累了!我残忍的推开她无助求援的双手,转身消失在鸿绝望的视线中,那夜风很大,据说后来还下起了大雨。我不知道那夜鸿是怎样度过的。
第二天,鸿说她要回家,叫我送她。短信简单地不象她以往的风格,我没有犹豫,答应送她去火车站。她的行李比以前少,很多东西都扔了,其中大多是我送的。我们见面没有尴尬,她还是如以往那般略带忧伤地笑着说谢谢我能来送她。我沉默。候车室里还是那样的嘈杂、邋遢。我们还来不及说些道别的话,周围的行人已将我们冲散。还好行李不多,我没送她上火车,只是在剪票口目送她登上离开的月台。鸿说她还会回来,还要给我带家乡的稣薄月,因为过几天就是中秋。我沉默。直到她消失在茫茫人海了,我还是沉默。
鸿还会回来吗?已经不可能了,时间不会倒退。我和鸿乘的这辆车已到终点,鸿下车换乘另一辆,而我还是选择一个人靠着窗肩膀不为任何人准备决绝地朝另一个目标出发,也许等待我们的各是又一出缘分给我们安排好的闹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