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贼心,立了贼志,还要有贼胆。贼胆自然脱离不了个“狠”字。有人说,曹操的后代之所以受司马氏所制,那是曹操的报应。所谓“司马今朝依此例,天教还报在儿孙”。老白唬并不作此论,与其说是曹操的报应,到不如说司马氏效法曹操。 司马懿当年跟随曹操,还是个不入流的角色,对曹操是何等的崇拜,直到临死遗言都模仿曹操,可见,这并非天理,而是人为。只是在这“狠”字上面,曹操也恐怕在九泉之下发出“青出于蓝而远甚于蓝”之慨叹。且看司马一家如何对待曹家“三少帝”的。 血诏一案,颇似当年的衣带诏,但曹操在衣带诏一案中,只是杀死了董贵妃,并未废掉汉献帝。而在血诏一案中,司马师既杀死了张皇后,又废掉了曹芳,有点像将曹操和董卓合而为一了,可见司马师之狠,远甚于曹操。 司马师废曹芳: 却说司马昭犒劳羌兵,发遣回国去讫,班师还洛阳,与兄司马师专制朝权,群臣莫敢不服。魏主曹芳每见师入朝,战栗不已,如针刺背。一日,芳设朝,见师带剑上殿,慌忙下榻迎之。师笑曰:“岂有君迎臣之礼也?请陛下稳便。”须臾,群臣奏事,司马师俱自剖断,并不启奏魏主。少时朝退,师昂然下殿,乘车出内,前遮后拥,不下数千人马。 芳退入后殿,顾左右只有三人,乃太常夏侯玄、中书令李丰、光禄大夫张辑;辑乃张皇后之父,曹芳之皇丈也。芳叱退近侍,同三人进密室商议。芳执张辑之手而哭曰:“司马师视朕如小儿,觑百官如草芥,社稷早晚必归此人矣!”言讫大哭。李丰奏曰:“陛下勿忧。臣虽不才,愿以陛下之明诏,聚四方之英杰,以剿此贼。”夏侯玄奏曰:“臣叔夏侯霸降蜀,因惧司马兄弟谋害故耳;今若征剿此贼,臣叔必回也。臣乃国家旧戚,安敢坐视奸臣乱国?愿同奉诏讨之。”芳曰:“但恐不能耳。”三人哭奏曰:“臣等誓当同心灭贼,以报陛下!”芳脱下龙袍汗衫,咬破指尖,写了血诏,授与张辑,乃嘱曰:“朕祖武皇帝诛董承,盖为机事不密也。卿等需谨细,勿泄于外。”丰曰:“陛下何出此不利直言?臣等非董承之辈,司马师安比武祖也?陛下勿疑。” 三人辞出,至东华门左侧,正见司马师带剑而来,从者数百人,皆持兵器。三人立于道旁,师问曰:“汝退朝何迟?”李丰曰:“圣上在内廷观书,我三人伴读耳。”师曰:“所看何书?”丰曰:“乃夏、商、周三代之书也。”师曰:“上见此书,问何故事?”丰曰:“天子所问伊尹扶商、周公摄政之事,我等皆奏曰:‘今司马大将军,即伊尹、周公也。’”师冷笑曰:“汝等岂将吾比伊尹、周公?其心实指为王莽、董卓!”三人皆曰:“我等皆将军门下之人,安敢如此?”师大怒曰:“汝等乃口谀之人!适间于天子在密室所哭何事?”三人曰:“实无此状。”师叱曰:“汝三人泪眼尚红,如何抵赖?” 夏侯玄知事已泄,乃厉声大骂曰:“吾等所哭着,为汝威震其主,将谋篡逆耳!”师大怒,叱武士捉夏侯玄。玄揎拳裸袖,径击司马师,却被武士擒住。师令将各人搜检,于张辑身畔搜出一龙凤汗衫,上有血字。左右呈与司马师,师视之,乃密诏也。诏曰:“司马师弟兄,共持大权,将图篡逆。所行诏制,皆非朕意。各部官兵将士,可同仗忠义,讨灭贼臣,匡扶社稷。功成之日,重加爵赏。” 司马师看毕,勃然大怒曰:“原来汝等正欲谋害吾兄弟!情理难容!”遂令将三人腰斩于市,灭其三族,三人骂不绝口。比临东市中,牙齿尽被打落,各人含糊数骂而死。 师直入后宫。魏主曹芳正与张皇后商议此事,皇后曰:“内廷耳目甚多,倘事泄露,必累妾矣!”正言间,忽见师入,皇后大惊。师按剑谓芳曰:“臣父立陛下为君,功德不在周公之下;臣事陛下,亦与伊尹何别乎?今反以恩为仇,以功为过,欲以二三小臣,谋害臣兄弟,何也?”芳曰:“朕无此心。”师袖中取出汗衫,掷之于地曰:“此谁人所为耶?”芳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战栗而答曰:“此皆为他人所逼故也。朕岂敢兴此心?”师曰:“妄诬大臣造反,当加何罪?”芳跪告曰:“朕合有罪,望大将军恕之!”师曰:“陛下请起。国法未可废也。”乃指张皇后曰:“此是张辑之女,理当除之!”芳大哭求免,师不从,叱左右将张后捉出,至东华门内,用白练绞死。 次日,司马师大会群臣曰:“今主上荒淫无道,亵近娼优,听信谗言,闭塞贤路,其罪甚于汉之昌邑,不能主天下。吾谨按伊尹、霍光之法,别立新君,以保社稷,以安天下,如何?”众皆应曰:“大将军行伊、霍之事,所谓应天顺人,谁敢违命?” 师遂同多官入永宁宫,奏闻太后。太后曰:“大将军欲立何人为君?”师曰:“臣观彭城王曹据,聪明仁孝,可以为天下之主。”太后曰:“彭城王乃老身之叔,今立为君,我何当之!今有高贵乡公曹髦,乃文皇帝之孙,此人温恭克让,可以立之。卿等大臣,从长计议。”一人奏曰:“太后之言是也。便可立之。”众视之,乃司马师宗叔司马孚也。师遂遣使往元城召高贵乡公,请太后升太极殿,召芳责之曰:“汝荒淫无度,亵近娼优,不可承天下,当纳下玺绶,复齐王之爵。目下启程,非宣诏不许入朝。”芳泣拜太后,纳了国宝,乘王车大哭而去。只有数员忠义之臣,含泪而送。 曹芳本非曹家血脉。曹睿是曹家的怪人一个,他本来没有子嗣,却又不从曹家宗亲中选择太子,却弄了个谁也不知从哪来的“乞养之子”做太子,竟然还让他当了皇帝。说来司马师废曹芳也不知废的是谁家的种。 而接立曹芳的曹髦却是真真正正曹家血脉,似乎还能看出曹家的男儿本色。 司马昭弑曹髦:(司马)昭大喜,便有图蜀之心,乃问中护军贾充曰:“吾今伐蜀,如何?”充曰:“未可伐也。天子方疑主公,若一旦轻出,内难必作矣。旧年黄龙两见于宁陵井中,群臣表贺,以为祥瑞,天子曰:‘非祥瑞也。龙者君象,乃上不在天,下不在田,屈于井中,是幽困之兆也。’遂作《潜龙诗》一首。诗中之意,明明道着主公。其诗曰:“‘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司马昭闻之大怒,谓贾充曰:“此人欲效曹芳也!若不早图,彼必害我。”充曰:“某愿为主公早晚图之。”时为甘露五年夏四月,司马昭带剑上殿,髦起迎之。群臣皆奏曰:“大将军功德巍巍,合为晋公,加九锡。”髦低头不答。昭厉声曰:“吾父子三人有功于大魏,今为晋公,得毋不宜耶?”髦乃应曰:“敢不如命?”昭曰:“《潜龙》之诗,视吾等如鳅鳝,是何礼也?”髦不能答。昭冷笑下殿,众官凛然。 髦归后宫,召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侍郎王业,入内计议。髦泣曰:“司马昭将怀篡逆,人所共知!朕不能坐受废辱,卿等可助朕诛之!”王经奏曰:“不可。昔鲁昭公不忍季氏,败走失国。今重权已归司马氏久矣,内外公卿不顾顺逆之理,阿附奸贼,非一人也。且陛下宿卫寡弱,无用命之人。陛下若不隐忍,祸莫大焉。且宜缓图,不可造次。”髦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朕意已决,便死何惧!”言讫,即入告太后。 王沈、王业谓王经曰:“事已急矣。我等不可自取灭族之祸,当往司马公府下出首,以免一死。”王经大怒曰:“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敢怀二心乎?”王沈、王业见经不从,径往报司马昭去了。 少顷,魏主曹髦出内,令护卫焦伯,聚集殿中宿卫苍头官童三百人,鼓噪而出。髦仗剑升辇,叱左右径出南阙。王经扶于辇前,大哭而谏曰:“今陛下领数百人伐昭,是驱羊而入虎口耳,空死无益。臣非惜命,实见事不可行也!”髦曰:“吾军已行,卿无阻挡。”遂往云龙门而来。只见贾充戎服乘马,左有成倅,右有成济,引数千铁甲禁兵,呐喊杀来。髦仗剑大喝曰:“吾乃天子也!汝等突入宫廷,欲弑君耶?”禁兵见了曹髦,皆不敢动。贾充呼成济曰:“司马公养你何用?正为今日之事也!”济乃绰戟在手,回顾充曰:“当杀耶?当缚耶?”充曰:“司马公有令,只要死的。”成济拈戟直奔辇前。髦大喝曰:“匹夫敢无礼乎!” 言未讫,被成济一戟刺中前胸,撞出辇来,再一戟,刃从背上透出,死于辇旁。焦伯挺枪来迎,被成济一戟刺死,众皆逃走。王经随后赶来,大骂贾充曰:“逆贼安敢弑君耶!”充大怒,叱左右缚定,报知司马昭。昭入内,见髦已死,乃佯作大惊之状,以头撞辇而哭,令人报知各大臣。 这司马昭之狠,更甚其兄!曹髦死后,又换上了曹奂。这曹奂可是曹操正宗的孙子,只可惜到了此时就是曹操再生,也无可奈何了。 司马炎代曹奂: 此时,魏主曹奂连日不曾设朝,心神恍惚,举止失措。(司马)炎直入后宫,奂慌下御榻而迎。炎坐毕,问曰:“魏之天下,谁之力也?”奂曰:“皆晋王父祖之赐耳。”炎笑曰:“吾观陛下,文不能论道,武不能经邦。何不让有才德者主之?”奂大惊,口噤不能言。 旁有黄门侍郎张节大喝曰:“晋王之言差矣!昔日魏武祖皇帝,东荡西除,南征北讨,非容易得此天下,今天子有德无罪,何故让与人耶?”炎大怒曰:“此社稷乃大汉之社稷也。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自立魏王,篡夺汉室。吾祖父三世辅魏,得天下者,非曹氏之能,实司马氏之力也,四海咸知。吾今日岂不堪绍魏之天下乎?”节又曰:“欲行此事,是篡国之贼也!”炎大怒曰:“吾与汉家报仇,有何不可!”叱武士将张节乱瓜打死于殿下。奂泣泪跪告,炎起身下殿而去。 如何?司马之偷不但偷的心狠手辣,而且偷得合情合理,偷来的曹家江山竟然是为了汉室报仇雪恨。如此说来,那曹家岂不是为了楚霸王项羽或者秦始皇报仇了吗?但无论如何,司马家这一偷,偷得是空前绝后,不得不令人佩服。 不过,这贼志易立,贼胆也易得,而贼性就不那么容易学了,那可是司马家的看家本事,否则怎么能被老白唬称为“司马绝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