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正是早春常见的天气,一些似雨似雾的东西把空气染得很重,好像除了心情,什么都会被打湿一样。
前往嘉兴的路上我一直都显得有些兴奋,毕竟是第一次去杭州外的旅游胜景。这好比对惯了一个美女,忽然又有了去亲近另一个美女的机会。所以我一直对着车窗外左顾右盼。而我身边的家伙们却在闹哄哄个不停,先讨论了一个党员和企业的关系的问题,然后便有人带头唱歌,唱完后不忘总结一句:“出丑了。”现在难得有人总结不说假话空话客套话而说老实话,确是我好心情的一个保证。
下车后目之所及到处都是杨柳。杨柳不愧为江南春天一绝,怎么看怎么舒服。风起时妩媚,风过时恬静。长长的杨柳枝缀上嫩嫩的新绿,极是别致 。 穿过一条杨柳妩媚的公路,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喷泉画面。数以百计的水柱如一条条白龙在空中翻滚。偶尔有些调皮的银珠四散飞溅,打在石上“扑”一声便碎了,空负了一身的晶莹。围住这一幅美景的是一排堆起来的石头,石缝间流水潺潺。两个刻在石上的大字赫然入目:南湖。
哦,这就是要游览的南湖了。刹那间,所有关于嘉兴、关于南湖的记忆全涌进我的脑海。金庸在《射雕英雄传》中描写了一个盛大的武打场面,就是发生在这儿。当时金老说嘉兴素来烟雨迷蒙,言外之意是他很为自己能找到这么一个适合混战的场所而沾沾自喜。我感兴趣的是烟雨二字,确实贴切,可能那些喷泉也多了些功劳。我同时瞥见周围带有烟雨二字的招牌不可胜数,诸如“烟雨坊”、“烟雨茶楼”之类。我觉得这种现象便是浙江出文人的一个例证,因为此前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文学的专利。如那句红得发紫的“我*故我*”,便有数十种版本之多,最近更有“我黄故我狂”之说。马加爵那小子终究是四肢发达的那类,坦白时连“我壮故我杀”都不会讲,浪费审判官的表情不说,也白白错失了在文学史上留名的机会。 “烟雨”二字的始作俑者我估计是阿杜-----不是那个可以去做金嗓子喉宝反面广告的歌手-----是那个写”多少楼台烟雨中”的诗人。不过我觉得现代的歌手比诗人要好得多,至少歌手唱出来谁都能明白。当然,周杰伦是一个例外。
在一片烟雨迷蒙中,我穿过一排的烟雨招牌,整个南湖便在眼前。湖面上一字排开都是画舫,从“烟雨楼一号”一直到“烟雨楼N号”。 我们登上一条不知是烟雨楼几号的画舫,立即便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所以我拼着寒冷也挤出船舱趴在栏杆上看风景。当年马寅初先生也有我这种感受,却没我这份置身事外的洒脱,最后结果有目共睹。
其实南湖的风景着实不错,湖岸桃红柳绿、鸟语花香,湖中碧水涟涟、烟雨蒙蒙。西湖好比一个盛妆的皇后,无处不眩人眼目。而南湖就像一个小家碧玉,娴静处见温柔,娇媚里有端庄,别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风情。 南湖和西湖一样,都有不少岛屿。西湖里的小岛都有很诗意的名字,如三潭印月等。但南湖里的小岛却都是寂寂无名。这就好比美人脸上长了一颗痣,就会被人称作美人痣;但这痣一到了一般人的脸上,立马便成为那些靠点痣算命发财的江湖术士生活的基本保障。这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世界就是这样。人家小贝即使弄个马桶在头上带着,照样是万人迷,而你两边头发有一根不对称出门就有被人叫“傻逼”的危险。
后来我们登上了一座方圆不到百步的小岛。岛中央矗立着一幢古色古香的阁楼,定睛一看才知道这便是正宗的烟雨楼。我绕了一个好大的圈子想兜进去,不料烟雨楼所属的那个院子像个迷宫,弯弯曲曲的小径两旁都是些奇山怪石。正应了那句:曲径通幽处,峰回路转时。等我好不容易走到烟雨楼跟前,只见上面居然写着:“正在维修中,谢绝观赏。”兴致顿时大减。
看不成烟雨楼,我只好在那迷宫园子乱逛。园里花草不多,开得灿烂的只有几簇玫瑰,如见到情人时少女的脸,红得刹都刹不住。这时我听到一墙之隔处人声鼎沸,不免有“春色疑是在邻家”的感觉,谁料绕过去一看,大失所望,原来只是卖小礼物的店铺。令我稍有兴趣的是它的匾额:紫砂剑小蓬莱。字写得龙飞凤舞,剑气十足。店铺的对面和这边成对称分布,我以为不外乎还是一个店铺。连匾额我都自作聪明地想好了,应该是:碧血刀大海景。待我转身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洗手间入口处。差点喷饭。所以说布局奇特应可算是是南湖一绝。
后来我在岛上看了一些旧照片介绍,知道这岛原有七楼八塔,都湮灭在历史的陈迹里了。重建的除了这烟雨楼,还有便是一座毫不起眼的醉仙楼。金庸先生说,当年江南七怪和长春子丘处机便在这里大打出手,继而不打不相识成为知交。武侠小说家的话很有弹性,尽管那醉仙楼小得出奇,但想到那些侠客道士会缩骨神功就如今天的官员会以权谋私一样普遍,一切就没什么可值得怀疑的了。
当年的阿杜在吟着“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时,可曾想得到今日的南湖,今日的楼台?离开那小岛时,我望着南湖边林立的高楼,嗟叹不已。
在换乘了一条画舫以后,我们登上了南湖的另一岸,这便是当年中共一大召开的地方,也是我们此行的官方目的地。众所周知,中共一大本在上海召开,后来受到密探监视,被迫转移到嘉兴南湖一条画舫进行。我不妨做个大胆假设,当年中共肯定有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在转移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说:“转移到嘉兴南湖去,那里烟雨迷蒙敌人不易发现;况且那里布局奇特,万一被发现也有逃走的本钱。” 不管怎么样,嘉兴南湖终凭此留载史册,就如某些杰出或不杰出的人物在那次历史浪潮中一样。
完成一系列的官方活动后,我们都去排队抢购嘉兴粽子。嘉兴粽子的名头甚大。现在的某些江浙学者敢于争辩说端午节包粽子不是为了纪念楚国的屈原,而是纪念吴国的伍子胥,莫不与此有关。人家的粽子确实一流,说啥都总得给人留点面子。与此 情况相同而又不同的是中国的足球,踢得那么臭,若还说我们多少多少年前便是足球强国,恐怕连我们的老祖宗都会汗颜
当然,嘉兴人的精明也为他们粽子出名创造了足够的条件。至少他们懂得把粽子店开在革命博物馆前,知道人们经历那一种活动后最容易疲累最有食物需求。
嘉兴粽子本来分为两类:甜粽和咸粽。这在当地人看来就如人应该分为男人和女人一样自然。而我注意到粽子的造型也不外乎两类,一类有如唐朝的美女,以肥大的身形取胜;另一类有如现代的球星,以奇特的造型出彩。粽子我一共尝了两个,果然米软馅鲜,入喉即滑,口感极佳。所以奉劝各位,宁可相信盛名之下的物,也不要相信盛名之下的人。
下午时我们到了南湖中的另一座小岛。我几乎怀疑自己是否到了传说中的挑花岛。在一大片藩篱围成的园里,开满了粉红的桃花。这一切绚丽得如同仙境。桃花的花瓣很小,色彩明而不艳,在早春的寒意里多少显得有些娇嫩。但这一朵朵、一支支、一树树,却成了这岛上春天的主要颜色,让人叹为观止。
这岛上另一处特色便是根雕园。大自然的宽厚加上人类的巧手,给这些树根赋予了新的生命。有的成了精致的塑像,有的成了奇特的座椅,有的成了展翅的大鹏。我问了一下有关人员,方晓得这些艺术品价值连城,惊叹之余不免为那些不可雕的朽木感到可惜。
桃花岛是我们此行的最后一站。傍晚时分我们就悄悄地离开,就像我们早上也是悄悄来到一样。暮色里的嘉兴南湖依旧烟雨迷蒙。而这次嘉兴之旅却已在我的生命中一闪而逝。米兰昆德拉说:“只发生过一次的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照这样的理论,嘉兴我是白游了,这篇游记也是白写了。
或许还有些什么。 就如那重重叠叠的烟雨。 和那反反复复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