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动物世界的又一个故事。趣味中有着淡淡的反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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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我一出生，直到我死去，我想我都是一只阴界的猪。
猪棚就是我的阴界。
当然我也不是没有到过阳界。
猪棚外面就是我的阳界。
只不过在阳界的时间全部加起来也都不到我呆的一天阴界。
妈妈生下我时，我住在妈妈的阴界。在妈妈的阴界长得差不多时，我和我的同伴被装上了一辆车，车的后面是敞开的，那天阳光真是灿烂啊，我的眼睛很久才适应过来。尽管这样，我还是觉得舒服极了。
很快，我被卖了出去，到了一个陌生的阴界，条件是不错的，就是自从在车上见了阳界的光后，就很怀念了，在新的阴界也看不到那醉人的阳界的光。有时候想得紧了，就试着跳出猪棚，成功跳出猪棚的第一次，却碰上了个阴天，我抬头看看天，以为还没有跳出阴界，就又使劲跑，被主人们用竹鞭抽回到了阴界，从此我再也跳不出来，因为主人加高了猪棚的高度，我就想了一个只有像猪这样智慧的动物才能想到的办法，我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长得高一点，强壮一点，就可以跳出去见阳光啦。于是我使劲得吃，肚子撑饱了也吃，每当主人来喂我食物的时候，我都试着跳一跳，主人还以为我饿坏了，其实我只是想趁着门开的时候，勇敢地跳出去，和温暖的阳光见见面。
于是除了主人开门的时候，其它时候我要么睡觉，要么吃饭，我越来越懒，以至于开门时的跳跃到底是因为饥饿还是因为阳界都已经不知道了。每天一模一样地生活，也在长大，渐渐忘记了妈妈的样子，忘记了同伴的样子，忘记了车的样子，只是还隐隐约约有那阳光在我心里不时地闪呀闪呀闪。
我一辈子吃得最开心的一次是小主人回家的一次。她喂我的第二次，她带来了一个很亮很大的手电筒，她说猪棚所在屋子的点灯实在是太暗了，而且不是挂在猪棚上面，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她静静地站在猪棚的外面，在我和我的饭盆上面举着电筒，微笑地看着我痛快地吃。我也有眼睛，我眼睛也不坏，可是在黑暗的阴间，我也渴望有片刻光明的时候。小主人说她不习惯在黑暗中吃东西，所以她认为我也会不习惯，所以她给我制造了光明。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当然小主人看不见我的眼泪，但是我很感动，感动得要命，要命得吃那鲜美的食物，也不知道吃了多久，小主人从一只手拎着手电筒到用两只手举着电筒，再到她恋恋不舍得离开，我仍然在拼命地吃。在十多分钟里，似乎我到了阳界，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一下子分不清哪个是食物，哪个是我了。
我越来越壮，连主人都对我温柔起来，还时不时摸摸我的背，很是满足的样子。虽然我变得高大了，变得强壮了，可是我养成了一副懒骨头架子，没有儿时的勇气了，心里会雄心壮志地想一套，到要干时，又提不起精神了，每次都对自己说，下次吧。就这样，猪棚的高度没有加高，我却没有跳出去过了。
小主人在每次主人给我送饭的时候会高高兴兴地跟过来，想什么就问什么。比如，它现在有没有一百斤啊，肚子里的内脏不算也有一百斤吗，它的尾巴怎么那么细啊，上次你们吃的时候不是很粗吗？主人每次都会训斥小主人，认为小主人不该在我的面前说杀之类刺耳的话语。其实没有关系，小主人以为我是听不懂的，但是她不把我当猪看，什么话都跟我说，只是我和她都知道，我的结局是什么，我一点儿也不忌讳，真的。她对着我沉默的时候，我知道她在伤感我的命运，她好几次要求主人在寒冷的冬天把我放出去也晒一晒太阳，主人说见了太阳我就会经常跳猪棚的。其实我被宰并不可怕，也不可悲，只要猪的种子在，一只猪倒下去，千万只猪又站起来。呵呵，我在阴界还是很乐观的嘛。
那一天清晨，一个陌生的男人和主人抓住了我，把我放在一条长板上，我尖叫不已，发出了响彻天际的嚎叫声，已经不在阴界了，可是太阳还没有起床，我知道我将永远见不到它了。我已经没有灵活的身材，挣脱不开人类的束缚，我渐渐感觉不到了自己，人类所谓的猪脑子飘了起来，轻轻地，忽然一道熟悉的光射入我的眼睛，不知道是太阳光还是电筒光，我闭上眼睛，居然什么都看见了，阳光，电筒光，还有小主人躺在床上，想用被子使劲盖住我的嚎叫声而听不见……
“分手的时候到了，我去死，你们去活，谁的去路好，唯有神知道。”
寒冷和黑暗是我永恒的归宿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