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应该是心安理得的,再深的热度也有一丝迷惘的时候。)
晚上自习结束后,总喜欢绕个大圈子,过东五,东六,再过那块湿地,过生物,化学试验楼,再回宿舍。
那条紧连大草坪的路,在夜晚总是特别的安静,鲜有人。飙惯车的我,总会在这时下车,漫慢地在路灯下走一段。这十几分钟的漫漫的一段路,便是我一天的总结似的。一杯混在白日的灰尘里的水,静置,有了清净,有了沉淀,有了自足。
偶尔碰到的几个人,或是套着旱冰鞋,在安静的路面上,刷拉刷拉,乐此不疲地滑来滑去。或是骑着自行车,戴着耳塞,随着耳朵里听到的音乐,大声哼哼,旁若无人,呼啸而去…… 这些旁若无人的男孩子,在这汗水充分的夜晚总是特别的感人。我会起一个微笑。
(她看到这些,原本很静穆的脸,忽然会起一个微笑。但那个微笑很缓慢,是黑白镜头下的一个慢动作,渐渐地起,直到到最圆满处,开得像朵花,再渐渐地收。因为这静穆与忽然,便觉得这微笑虽淡但是深刻,深到入驻你心,诚恳而感人。)
看到这些自娱自乐的人,便会生出些亲近与欢喜的心。自娱自乐,应该是一种自在自足的自我状态。身处这种状态,会有安全感,伸手一探,都是可感可触的实体,握在手心,塌实,安宁了。
我好象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有清醒地意识。意识到自己每一分每一时的存在。生活随性没有计划,但的确紧紧地张着,如同冬日里的,洗完脸后没有擦护肤霜,那紧绷的皮肤。
每日早起,呼吸新鲜空气。每晚晚归,或许只是在明亮的教室发完呆,拖着个自行车绕一个大圈子,一路旖旎地回宿舍。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关注自我,关照生活,外向全部转化为内敛。常陷入虚无的沉思,珍惜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断章残句,玩味每个浮出海面的主意。而无穷尽的片段向我涌来,我在忙于记录与整理里。
如池莉在《致无尽岁月》里的女主人公,我像一只老母鸡一样小心翼翼维护我重建的生活。每日的行动与反思,在记录里。
(她渐渐地化身为二。同时俯瞰,同时努力表演。没有丝毫的破绽。偶尔无法控制的恍惚,会让她堕入虚无的沉思的深渊。面容宁静,宁静得让人出现幻觉,似乎那脸盘跌进了永恒的河水里。脸盘与河面渐渐融合,直至堙没,悄无声息。)
因为我的刻意,生活似乎丰盈起来。很饱满。春日里,那渐暖的午后,那新换上各式裙装的被水果养育得很好的女孩子,阳光下,细小绒毛的脸,水蜜桃般,也大概是这个样子。
(她的生活是一只苹果,她是苹果里的核。她的生活以她为核心,她以她的生活为支撑,圆形饱满的苹果,坚硬的核,是自在的圆满与安宁。)
喜欢和朋友一起吃饭,漫漫地聊些天。这些是饭桌上的朋友。微笑地听他说,看他微笑着听我说。然后就可以绕过每个人内心的孤独,觉得自己很幸福。
喜欢泡在图书馆。适意地寻寻觅觅。可再不忍动三毛,张爱玲,沈从文,几米……,只敢拿在手上,最多看看扉页,那些文字是再不敢去触碰。是不是因为太喜欢了,反倒生出些敬畏的心?只是不忍惊动,不忍惊动他们的自娱自乐,也不忍惊动自己的自由自在。
喜欢行走。闷了,那出走的心便会蠢蠢欲动起来。有了这个心,再把包一背,人就在路上了。目的地倒是不重要的,是贪恋在车上的那种感觉。一车的陌生人,不觉得触目惊心,倒是自在。只是望着窗外,车的开动,景色变幻,简直就是活动电影。相比于那阡陌连边,青山远黛,倒是更喜欢看贫困的民居,嘈杂的街道。这些是生活恶俗的芯子,如莲子心,那攒聚的内里的一点苦。但是每个人必须面对,既是芯子,衬着内里,只能亲近。
(生活就是一种永恒的沉重的努力,努力使自己不至于迷失方向,努力使自己在自我中,在原位中坚定的存在,而她到底是在兴兴头头地过日子了。脸上中流砥柱般,带着她的印记,存在,消亡。)
晚自习结束后,总喜欢绕个大圈子,走那没人走的路,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一路旖旎回到宿舍,然后一夜安眠。
(夏日之夜,有如苦竹,竹细节密,顷刻之间,随即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