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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沃金浙大演讲记实

2002-06-02 17:19:49    网大

编者按:德沃金先生来了,我们一起聆听他的思想如何?

德沃金先生(以下简称德先生)年事已高,身材不大,他给我最大的印象是真诚。浙江大学的聘
请仪式非常隆重,讲话和鼓掌一段接着一段,他有一段讲话本来是被设计为致辞的,但他却急急得开始了他的演讲,弄得主席台上的面面相觑,台下师生掌声不绝。被打断之后,程序继续进行,完了以后校长拜别,演讲开始。

这场演讲的内容并不怎么精深,比较通俗,可能是因为缺乏对口的翻译(主持翻译的是孙笑侠主
任从美国请来的一位诉讼法学者,思维非常敏捷)。德先生说:“惊闻你们浙江大学的学生英文
非常棒,所以今天的演讲就主要不翻译了,只就一些疑难作一些中文解释,我会尽量讲得慢一
点” 。台下喜忧参半。

德先生先是描述了一个“美国关于中国的故事”,说中国人只相信集体主义和社会主义,不相信
社会权利和民主。
说了一大通以后来了一个总结:“但是我不相信这些”。

于是他给了关于个人权利的的两个“普适”原则,并事先声明,如果我们不接受的话,给出理由。

第一个原则是平等重要性——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生命有色彩,而不荒废;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感觉(原字是intelligence)和别人是平等和无差异的;每个人都不承认他人比自己有着质的优秀。平等不是一模一样,但这并不影响平等的存在以及争取平等的努力。政府必须在经济上和政治上都应当平等得尊重每一个人,让他们知道真相,拥有合法所得,享受选择权。我们的政府崇尚自由市场,自由社会。但是,其他国家会有不同的做法,并且这往往被解释为“是善意的”。然而,情形往往总是,一些人被“更平等得对待”。这有三种表现,第一种比如我们国家出现过的奴隶制,这根本不可能算是我所谓的“平等的关怀”。第二种是,不对高收入科以税收来救济穷人。可能政府会以“增加经济总量,这样才能进行更好的救济”为由来迟缓救济,然而这对穷人来说是不公平的,也不是“平等得关怀”。有人说美国贫富差距悬殊,但中国可能更甚。第三种,听说中国有一个政策,对沿海大量投入,同时又不允许内地的人来分享,当然这只是听说。
事实上,每个人的都应该有选择自己所悦的生活方式的自由,每个观点都应该被尊重,每个行为都应当由作出决定或愿意的人来实施。

第二个原则是,每个人都应当享有各种自由,比如言论自由,人们如果不能通过各种方式来交换 观点,那么他们就不能知道自己最适合哪一种生活方式。当然,一切都有界限,这个界限就是不能违法。比如说“基督是一个坏人”在美国是不违法的,然而,我们却可以理解和尊重英国对此的惩罚,因为他们的法律有所规定。很可惜,许多政府的行为并不能验证这一条原则,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义务(承认各种法外自由)。我没有第一手调查材料来说明这些对民主的压迫,但是我听说,如果我在某国对新闻记者说:“你们国家要比我们的国家民主一些”,我便会被投入监狱。我还听说,北京有四个学生因为到农村进行调查,研究腐败现象,组织政党而被审判,并且判了刑,当然,这只是听说。

如果我们拒绝这两个原则,那么就是拒绝平等,理由是什么?道德怀疑论反对我们,他们只承认偏好。然而,虽然我们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没有共识,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心中有共同的东西,只是我们不同意对方的表述而已。

文化相对主义认为,我们传统文化观念不同,因此不能都适用这两个原则。但是,文化并不象动物的DNA决定了动物之间的差异那样,所谓的文化差异是模糊的,文化解释并不是事实本身。何况,西方文化也有很多条分支,比如我们伟大的卢梭就强烈得批判个人主义。你们可能不会在劝诱(被指出这两个原则的好处)下转变,但是,你们所谓的不同文化并没有否定你们在经济上的成功(转变),为什么不继续呢?民主只会让一切已取得的变得更加好啊。这里还有一个例子,你们不是在搞法治么?尽管听说你们本来的司法不独立,没有法官和律师阶层,但是看看你们现在,一切都已经慢慢好了起来了——可见文化差异又被夸大了。虽然,西方国家相对而言有坚实的法律信仰,不象中国,我们把法律和道德的界限分得比较清楚,即使我或我的妻子生了重病,我也不能砸开药店的窗户偷药,我们的国家里,大多复杂重要的问题总是用法律的手段解决的,实际上,各种各样的问题。每件事都可以用法律的手段来解决,如果当事人申请的话,就可以得到法律的解释。于是道德便被正当得悬置起来了。


中国在追求更多的民主,然而却害怕所谓的代价,认为这样的话会危害公民安全。但是,我们不应当用更大的暴力作为代价来保护公民,政府没有拒绝公民自由的权利,仅仅在公民受到清除无误的,直接的威胁时才被授权使用暴力。政府有这样的责任,不能无视这种责任而侵犯自由。即使所有对两个原则的反对意见都成立,这些理论也必须经过讨论的方式来选择。演讲最后,德先生还对中国未来“提出了展望”:我们都有死亡的重担,我们必须分享很多共同规则和模式,我们必须面对许多共同问题,如环境和恐怖主义,作为人类,我们共同分享着祝福和灾难。

首先是一个学生问了德先生一个关于正式法律和非正式法律(比如习惯和道德)。马上被德先生狂批:没有这样的分法!法律已经越来越复杂,很多甚至不能分清是理论、习惯或法律规定。解释对法律起着无可争辩的意义,而解释很多都是一个法律以外的东西。

在谈到宽容的问题时,德先生提出了一个后现代主义的经典思想:我相信这两个原则,并不等于“我认为它们是真的”;其实在后现代主义者看来(本人的补充与归纳),任何原则都没有绝对的无语境的正确性(在性质上是如此表述的),任何原则都只对支持它的人们有效(这是从主观方面来看的,即意思自治;如果光光指出一个原则的语境正当性,那么说话者还是可以以合宜语境的霸权来强迫他人接受。然而,主观真实是确定与视角主义的,不象客观真实那样模糊)。

德先生还指出,繁荣如不以平等的关怀为基础,那么不如不繁荣。

在回答一个意外的,关于巴以关系的问题时,德先生说:沙龙是一个只懂得用战争来解决问题的人,阿拉法特是一个没有驾驭力的领导人。两个人都应该被换掉,让他们的人民来选举心目中的人选。美在巴以关系上不应偏袒任何一方。
这里不得不提的还有林来梵先生的提问,林先生问:“罗尔斯虚拟了一个无知之幕,而您所谓的权利是没有提到起源的,这是我所想知道的”。德先生的回答约莫是,“很难回答,或不需要回答;正如孩子问母亲自己是哪里来的这样的问题一样。”“如果一定要回答的话,我想说是自尊,自尊是权利的来源”。

演讲结束后,孙笑侠先生致辞:“1945年庞德来到浙江大学,我的老师一直为了听过他的课而为荣,若干年以后,我们也可以同样以在这里听过德沃金先生的课而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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