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一篇旧文,《追忆逝水年华》(http://www1.vankeweekly.com/asp/bbs2/showEssence.asp?id=2199)就阐明了我对古典音乐现状的看法。那时我还不知道who killed classical music这本书。就是当年暑假期间翻译过一篇勒布莱希特(Norman Lebrecht)刊登在cultural kiosique网站的洛林·马泽尔入主纽约爱乐的温和的译文后,也没有注意到这位作者的重要性和此书的存在。无奈那篇我译的勒布莱希特少见的温文尔雅的文章不幸胎死腹中,后来就再也没有碰到过勒布莱希特,直到知道了有这本书。前天从九龙爱乐购回,现在已爱不释手,俨然和辛丰年的鲁宾斯坦缤纷录一道成了我手中非教材类中文音乐书籍中的最爱。
我读完序言加前三章,然后跳到后面去看卡拉扬和索尼的故事。人们可以从一本书中挑选自己喜欢的章节阅读,可以从很多书籍选择感兴趣的一本。黑暗的600年前人们无从选择,只能听听经文歌(motet)。400年前人们开始选择听宗教音乐(sacred)和世俗音乐(secular)。后来有了交响曲,奏鸣曲,田园牧歌成了歌剧,轻歌剧和地方戏曲结合生出了音乐剧这个私生子,绕口令和音乐结合则产生了饶舌歌并大行其道,亚洲饶舌之王周杰伦登上了3月3号亚洲版TIME的封面,杂志我正在看。物质充足换来的是人们的不知所措。有了太多选择往往无从选择,这是英语里一个著名的似是而非的论调(paradox)。
古典音乐是一个昂贵的选择,尤其是歌剧。勒布莱希特已经在书中讲的很清楚。先前在英国《金融时报》看到的一篇Phantom of Opera也提到这一点。文中讲到歌剧原本就是宫廷生活的产物,在如今缺乏赞助(patronage)的世道下已是奄奄一息。歌剧乃至古典音乐就像是一个博物馆。博物馆仅仅使用作展览之用,让人参观,且不会再有新生。纵向研究的话,正如杨忠衡先生所说,音乐属于文化范畴,文化是时代的产物,一种文化属于她的时代,一个时代拥有她的文化。隔代流行也有,但顶多也就是附庸风雅的一时风尚,比如女子的踏脚裤和上海的《天鹅湖》。如今不是古典音乐的时代,也没有必要是。期望风水轮流转未免守株待兔。于是有人摇旗呐喊,充当着古典音乐救世主的角色,比如帕瓦洛蒂;有人痛定思痛,穷极悲观主义论调,比如勒布莱希特;有人面不改色心不跳,抒发一阵情感之后仍旧对仅有的古典音乐市场感怀备至,比如说我。
横向的对比也许对解释国内的古典音乐市场的萎靡更有用。西方的古典音乐本来就是舶来品。舶来货能够在产出规模上超越原产品的,我就知道电视机和显象管。国人对古典音乐的认识很大程度上还是基于唱片。到目前为止很少有人能对几位指挥家或几支乐团的现场演出做过“版本比较”。盗版又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唱片市场之一。拥护盗版者数不胜数,有人将盗版称之为抵抗帝国主义剥削,或者认为盗版使我们的音乐文化或对文化的认识进步了20年,等等。雪弗龙石油前不久取消了对大都会歌剧院周六午后广播节目的赞助,成千上万乐迷竞相威胁抵制雪弗龙产品。然而也有一些清醒的乐迷质问道:为什么乐迷就不能承担起播出费用而非要人家赞助呢?德州石油(后被弗罗里达湾的雪弗龙兼并)赞助广播63年,于是人们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司空见惯,对自己对歌剧广播的使命和责任(commitment)熟视无睹。同样道理,一些乐迷视盗版为理所当然,却从未想过增加自己的收入或者增加在唱片方面的投入来购买正版唱片。结果很简单:一场音乐会能够买20几张唱片,若不是名人献演,谁去捧场?
责怪经纪人和商人大可不必。没有商人也许地球就转不起来,他们只是替罪羊。古典音乐不会被杀。西方的古典消费始终维持在整个唱片销售量的百分之五左右。即使是小众市场,也是由坚定的死党组成的小众。要怪只能怪听众。是听众宠坏了大牌明星,喂饱了经纪人却满足不了人性中的贪婪。古典音乐也许是昂贵地不同寻常,但也时常是物有所值。岛内最后一本古典音乐杂志《古典音乐》前不久关门停刊。杂志总编感慨道,一场流行音乐会的赞助费和门票收入就能维持杂志一年的运营。肩负古典音乐生存和发展的commitment究竟落在谁家的身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