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水浒传》与西溪有着不解之缘,西溪的影子在书页间俯拾即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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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是“水浒文化”最集中的体现。底下,说一些杭州西溪地区与《水浒传》的关系,且举数例。
其一,《水浒传》中关于西溪地区地理态势的描写: 李俊等引兵到北新桥守路,分军直到古塘深山处去探路。……李俊与张顺商议道:“寻思我等这条路道,第一要紧是去独松关,湖州、德清二处冲要路口,抑且贼兵都在这里出没。我们若当住他咽喉道路,被他西面来夹攻,我等兵少,难以迎敌,不若一发杀入西山深处,却好屯扎。西湖水面,好做我们战场。山西后面,接通忠溪,却又好做退步。便使小校报知先锋,请取军令。次后引兵直过桃源岭西山深处,在今时灵隐寺屯驻。山北面西溪山口,亦扎小寨,在今时古塘深处;”(第九十四回) 这里所指的"古塘"即古荡,在西溪地区范围之内。
当时,李俊随宋江征方腊,准备进攻杭州城。他扼守的北新桥,在杭州城外北面偏西处。这时方腊部队还占领杭州城北面偏西百数十里的德清以致湖州与安吉县的独松关,方腊太子方天定占领的杭州城,要与上述数处联系,必然要从北关门(今武林门)出城,经过西溪地区。李俊把自己扼守的北新桥称为“冲要路口”,是方腊部队的“咽喉道路”。他感到自己“兵少”,怕湖州方面与杭州城内的方腊部队来“夹攻”,便要放弃这个“冲要路口”,“一发杀入西山深处”,终于向西南面进军,经过“古塘(荡)”即今天的文一、文二和文三这三条道路的延伸段,“直过桃源岭”即今杭州青春宝药业有限公司后面的灵峰山,锅子顶一带,右转入灵隐寺。并且,又在“山北面西溪山口”,即“古塘深处”“扎小寨”。这个“小寨”,应当是沿灵隐寺前的小溪,沿其源头深入,过石人岭,转北,就是西溪地区,即今杨家牌楼一带。
在这次向西溪地区进军之前,征方腊的总先锋宋江已作了部署,“三路夹攻杭州”,其中水军一路就是“从北新桥取古塘,截西路,打靠湖城门”之后,水军头领张顺被射死涌金门,宋江自皋亭山总寨出发,西南向行,“暗暗地从西山小路去李俊寨里”(第九十四回),而后到西泠桥头祭奠张顺。事毕,又“回皋亭山寨中。”(第九十五回)不久,宋江又派“穆弘等正偏将十一员,去西山寨内帮助李俊等,攻打靠湖城门。”接着,“解珍、解宝到寨来报事,说是直哨到南门外二十余里,地名范村,见江边泊着一连有数十只船。”(第九十五回)于是,宋江传令解珍、解宝“两个兄弟为头,带炮手凌振并杜迁”等十五位将领又到范村,(第九十五回)利用这十数只船,潜入南门,攻下杭州。这里,提到的皋亭山,就在杭州城北的半山东北边;宋江自此去西山李俊寨数次往来,自然都要经过古塘,经过西溪地区。解珍、解宝等哨到的范村,即今天的梵村,在梅家坞口外的珊瑚沙畔的钱塘江边。解珍兄弟与凌振等将领自皋亭山总寨来范村,无疑也必然都要经过古塘,经过西溪地区。以上,有关西溪地区的地理态势,都描写得很具体而准确。
其二,《水浒传》中关于西溪地区法华寺的描写: 忽有两个和尚,直到晁盖寨里来投拜。军人引到中军帐前,两个和尚跪下答道:“小僧是曾头市上东边法华寺里监寺僧人。”“当晚造饭吃了,马摘銮铃,军士枚,黑夜疾走。悄悄地跟了两个和尚,直到法华寺内看时,是一座古寺。晁盖下马入到寺内,见没僧众,问那两个和尚道:怎地这个大寺院没一个僧人?” 这里提到的法华寺,我们不妨先循着《水浒传》中的艺术描写,看看它究竟在哪里?
据这两个和尚说,法华寺是“在曾头市上东边。”而这个曾头市呢?据《水浒传》中段景住的话,是在“凌州西南上。”那么,这个凌州又在哪里?据“蒲东巡检”关胜说,“凌州”曾是他“兼管”。按:蒲东在今山西省西南与陕西省接壤处。据此看来,“凌州西南上”的曾头市“东边”的法华寺,自然也当在蒲东一带。同时,看另外一些描写。当段景住为梁山泊买马回到“青州地面”之时,马却被“一伙强人”“劫夺”,“解往曾头市去了。”梁山泊在山东济州地区,而青州在山东省中部偏东处。据此看来,曾头市"东边"的法华寺,自然也在青州境内。
同是一个法华寺,一说在山西省西南面,一说在山东省中部偏东处。这么东拉西扯,究竟是什么原因?看来,关键是说晁盖攻打曾头市故事的书会才人或撰写《水浒传》的作者--钱塘施耐庵,对上述地理态势根本不熟悉,只是为故事情节的需要,便只好把自己脑子中一个熟悉的寺院法华寺,融入这个故事中去了。
而在杭州市西面的西溪地区,却实实在在有一个法华寺。它座落在西溪湿地南面的法华山。据《西溪梵隐志》,法华寺是“西山一支,其阳为竺国鹫岭,其阴为法华。”阴,即西湖北高峰的北面,峰南便是著名的灵隐寺,它与法华寺正是在一峰南北的两面。这个法华寺建于东晋,是郡太守孟有感于昙翼和尚信佛的虔诚,上奏朝廷而建的,距今已有1600多年的历史。它是我国最古老的寺院之一,确实如《水浒传》中所描写的,称得上是“古寺”,而且,确实又称得上是“大寺院”。寺貌巍峨恢宏,一直来被文人墨客歌咏不断。宋高宗赵构也亲自去随喜,还给它赐名“龙坞寺”。据传说,普贤菩萨为了考验昙翼的佛性,曾幻化成美女,深夜入寺去“调戏”过他呢。这故事远近流传,还被融入宋元之间无名氏的小说《月明和尚度柳翠》之中呢。看来,法华寺不仅是“古寺”、“大寺院”,而且还是家喻户晓的名寺呢。长期生活在杭州的书会才人或“钱塘施耐庵”,对这么一个法华寺自当是熟悉的,正当他们在演说“水浒故事”或撰写《水浒传》之时,很可能把这个“古寺”、“大寺院”又是“名寺”的法华寺,来一个“移花接木”,从杭州西溪“移”到北方,“接”到“曾头市东边”去了。
其三,《水浒传》中关于西溪湿地的描写。这里先要说明一下与此有关的一个观点,即不久前见于某报登在显著地位的所谓“西溪是‘梁山泊’的原型”。这里的“西溪”实指西溪地区中间的那块湿地。山东省西南部的梁山泊最早成为艺术作品中的“原型”;而仍流传至今的,据笔者所见,是高文秀的《黑旋风双献功》杂剧,其中写到“寨名水浒,泊号梁山”时有“纵横河港一千条,四下方圆八百里”两句。这两句,基本是写实的。据《新五代史》卷九所载:“石晋开运元年(944)六月,丙辰,河决滑州,环梁山,入于汶、济”之后,黄河常有决口,于是,便形成数百里的巨大水泊,即梁山泊。直到明代景泰间,黄河决口修复,梁山泊水域才逐渐缩小,这就是今天的东平湖。把巨大的梁山水泊作为“原型”而写入艺术作品的这个高文秀,是元代初年东平府人,与梁山泊近邻,他用这两句话来概括梁山泊,自然也是可信的。到了明代成书的《水浒传》,描写梁山泊时多次引用这两句话。如第十一回,柴进“推荐”林冲上梁山时说:“山东济州管下一个水乡,地名梁山泊,方圆八百余里。”又如第三十五回,宋江在清风山上“推荐”花荣、秦明与燕顺等上梁山时也说:“自这南方有个去处,地名唤做梁山泊,方圆八百余里。”等等。就是其它一些文艺作品,描写梁山泊时,往往也是引用高文秀上述的话。
非常明白,今天把西溪地区中那块数平方公里的湿地,说成是“纵横河港一千条,四下方圆八百里”的“梁山泊原型”,分明是不妥当的。 但是,西溪地区中间的那块湿地不能认为一定是“梁山水泊”的“原型”,但并不排斥“钱塘施耐庵”撰写《水浒传》时,把湿地中某些芦苇、水港之类作为描写梁山水泊的有关素材。且看,西溪这块湿地的实际情况。它处处是芦苇、灌木、港汊、坡塘,苍苍茫茫,难见边际。历代文人墨客,常把它作为休闲消烦,寻找幽雅野趣之处。尤其是秋天芦花开时,“蒹葭弥望,花时似雪”(周庆云辑《秋雪庵志》),“花时月夜,登阁四望,如千倾白雪”康有为《秋雪庵记》),这更为诱人,而且迷人。笔者也曾前往探胜,从湿地边缘蒋村乘小木船,向西荡去,左转右弯,一下子就难辨方向。只见水抱绿洲,绿洲抱水。水面上,矮的是水葫芦,高的是野茭,更高的就是成片芦苇。阵风吹过,如排排海浪,前滚后翻。船娘告诉笔者:“这里没有小偷,如果是本地人,大家熟悉,不好意思偷,如果是外地人,进来出不去,根本不敢来。”把这里的港汊复杂,路径难辨,讲得甚为形象,不由不让人联想到,《水浒传》中的有关描写,如“茫茫荡荡,芦苇水港”(第十九回),“港汊又多,路径甚杂,抑且水荡坡塘,不知深浅”(同前)“水路难认,港汊多杂”(第二十回),等等。试想一下,“钱塘施耐庵”长期生活在杭州,并未去过山东,当他在撰写《水浒传》中的梁山泊之时,如“一千条”、“八百里”之类粗线条的“原型”描写,自可从著名的前人笔下引用过来,但是,上述这些具体细致的描绘,很难凭空去想象,因而,从身边熟悉的西溪地区这块湿地取些素材,这是极其可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