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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密室到旷野

2008-02-19 13:54:49    谢有顺

编者按:其实看了这篇文章后,小编更加感触到了我们大学需要走向旷野。

近年来,我对中国当代小说一直存着复杂的感情。一方面,在这样一个大时代里,理应对作家的创造激情有新的期待;另一方面,我也注意到,中国小说仍然普遍沉迷于一己之私,一己之悲欢,还没有从一种小情绪、小格局里走出来,进而关注更大的精神母题。文学固然关乎个人,但是,当个人泛滥成千人一面的、公共话语中的个人,当欲望和身体成为新一代作家写作的主题词,小说很可能会面临着新一轮的精神专制:从过去的被政治思想或意识形态所奴役,发展到现在的被身体和欲望所奴役——二者的内容虽不一样,思想路径却有着高度的一致性。

从这个意义上说,当代小说要面对多方面的困境:作家如何从一种苍白的纸上虚构中走出来,重建写作与当下生活的真实关系?小说如何处理好欲望的书写和欲望的升华之间的关系?又如何在作品中重新发现人的价值,重新肯定灵魂叙事的重要意义?我把这些问题,用一种比喻的方式,把它归结为:在“闺房写作”之外,如何才能建立起“旷野写作”的精神维度?闺房写作固然有其存在的理由,它使作家的个人经验获得了合法的书写地位,只是,这个世界除了闺房里的秘史之外,还有一个广大的、沉默的区域,它同样需要作家去观察和省悟。中国作家经过多年闺房生活的写作训练之后,现在或许到了重申旷野写作的价值的时候了;正如中国文学经过多年的“怎么写”的探索之后,“写什么”的问题近年又被重新提出来一样。

何谓闺房写作?我想,它无非喻指的是作家的观察尺度是有限的,内向的,细碎的,它书写的是以个人经验为中心的密室里的人事和生活,代表的是一种私人的、自我的眼界;而旷野写作呢,是指在自我的尺度之外,承认这个世界还有天空和大地,人不仅在闺房、密室里生活,他还在大地上行走,需要接受天道人心的规约和审问。

这也是张爱玲的写作和鲁迅的写作之间的重要区别。张爱玲对世俗生活细节的偏爱(她说,“我喜欢听市声”,如她喜欢听胡琴的声音,“远兜远转,依然回到人间”),以及她对苍茫人生的个人叹息(她说,“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短的是生命,长的是磨难”),这些,可以看作是她的闺房写作的经典意象,她确是一个能在细微处发现奇迹的出色作家。但比起张爱玲来,鲁迅所看到的世界,显然是要宽阔、深透得多。尤其是在《野草》里,鲁迅把人放逐在存在的荒原,让人在天地间思考、行动、追问,即便知道前面可能没有路,也不愿停下进发的步伐——这样一个存在的勘探者的姿态,正是旷野写作的核心意象。二十世纪的中国文学一直以鲁迅为顶峰,而非由张爱玲来代表,我想大家所推崇的正是鲁迅身上这种宽广和重量。

从细小到精致,终归是不如从宽阔到沉重。关于这点,王安忆有一段精到的论述,她说:“张爱玲的人生观是走在了两个极端之上,一头是现时现刻中的具体可感,另一头则是人生奈何的虚无。在此之间,其实还有着漫长的过程,就是现实的理想与争取。而张爱玲就如那骑车在菜场脏地上的小孩,‘放松了扶手,摇摆着,轻倩地掠过。’这一‘掠过’,自然是轻松的了。当她略一眺望到人生的虚无,便回缩到俗世之中,而终于放过了人生的更宽阔和深厚的蕴含。从俗世的细致描绘,直接跳入一个苍茫的结论,到底是简单了。于是,很容易地,又回落到了低俗无聊之中。所以,我更加尊敬现实主义的鲁迅,因他是从现实的步骤上,结结实实地走来,所以,他就有了走向虚无的立足点,也有了勇敢。就如那个‘过客’,一直向前走,并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并不知道前边是什么。孩子说是鲜花,老人说是坟墓,可他依然要向前去看个明白,带着孩子给他裹伤的布片,人世的好意,走向不知名的前面。” 中国小说推重张爱玲多年,从她身上一度获得了很好的个人写作的资源,但相比之下,鲁迅所开创的在天地间、在旷野里、在现实中关怀人的道路,如今却有逐渐被忽视的倾向。这也是很多人对当代小说感到不满的原因之一。

因此,从闺房写作到旷野写作的精神位移,其实是要中国作家反思:除了写身体的悲欢,我还关注灵魂的衰退吗?除了写私人经验,我还注视“他人的痛苦”吗?除了写欲望的细节,我还承认存在着一种欲望的升华机制吗?也就是说,一个小说家,在一己之私之外,还需要看到有一个更广大的世界值得关注——假如没有这种健全的精神视野,他写出的小说终归是残缺的。尤其是经过了这十几年激进的欲望实践之后,中国作家应该看到,写作的精神气息可能正在发生这样的微妙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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