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李碧华擅长写情，揭示人物复杂丰富的心灵世界，并融入历史、社会、美学、哲学的意蕴，所以她书中的人物独具一格，故事别出心裁、瑰奇诡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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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李碧华，是丛《胭脂扣》开始。
旖丽的文字，舒缓的议论，夹杂一些明艳的诗词，像是静夜中琵琶的呻吟，拨出一颗颗的珍珠，划出一道道的伤痕，凄艳的，明丽的。历历在目，有着别离和绝望的气味。又有谁可以知道，那一段静夜中长久的思念，那些带着伤痛的欢喜。一个女人坐在镜子面前，里面有一双忧伤的眼睛。她张嘴微笑，只是笑容牵得她的嘴角有些疼痛。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她文字里的人物，是执着而傻气的。相信一段不切实际的爱情，或者只是希望他爱她。这样执着而热烈的寻找，谁知换来的却是如此结局。素贞这样相信许仙，而她的爱情只是雷峰塔下一段空洞的经文。菊仙死了，蝶衣和小楼最终分离。原来谁也没有得到谁，原来谁也没有让过谁。只剩下分别，只剩下暗夜里如袅袅轻烟一般的叹息。
谁也没有在爱情中胜利。谁都以为自己的努力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谁都不会知道最后只剩下叹息和分离。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也许他们都还未明白爱情。海誓山盟会在生死中破碎，两厢依偎只是因为寂寞。所以会在静夜中思念的叹息，然后去傻傻想他。渴望花前月下的喃喃低语，渴望在眼泪掉下来时，会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拭去。
其实这只是一朝一夕而已。人是容易厌倦的动物。看一样东西久了，或者同样的菜吃得太多，便会麻木或者心生不悦。更何况是朝朝暮暮，更何况是天长地久。
也许我们会发现曾经的喃喃低语会随着岁月而凿在那人的额头上和嘴角边，而最初相互的微笑和亲切的关心会变成一道无盐无味的菜肴。同床共枕，耳鬓厮磨，举案齐眉。最后那人已不在美丽，看着她的脸不会有新意。终于，终于。轰轰烈烈的爱情，信誓旦旦的爱情，低吟浅唱的爱情，执子之手的爱情……无一都成了生活的殉葬品。
所以不要轻言永远，那太累。我们是那么平凡而卑微。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而未来却太过于虚妄和渺茫，已经不是我们所能控制。我们只能把握现在。只能是，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
只能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
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心里的伤痛。亦不会有人知道，当他微笑着问她这件旗袍好不好看，她温柔地回答“好看”并露出幸福的笑容时，她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
而他不会给她买旗袍。他能给的，只是甜言蜜语的虚妄和汹涌而来的情欲。没有安定的感觉，犹如一只小舟在波浪上颠簸。聪明的，便会选择离开，要有物质。要有可口的食物，要有好看的衣服。这些是多么美好的东西。才能生存，才不会死。
只是那种不安定和危险的感觉，依然那么诱惑。散发着野兽一样神秘而敏感的气息，那个男人，亦应该非常英俊。他面容煞有介事的说着那些话时，犹如一剂毒药。是会死的，但是愿意沉沦下去。
有谁说，死心塌地地喜欢一个人不可以？纵然不能和他一起生活下去。
这是属于我们各自的秘密，也许我们会心安理得地把它们放到岁月的河中，让它们在记忆中一个安静的角落里零落。只有在临死时才会拿出来紧紧抱在怀里，紧紧攥在手里，满足地微笑着，然后看着它们慢慢死去。
那一刻应该是幸福的，诡计得逞的快乐。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也许作者亦是世俗的吧，所以才会一眼洞悉爱情。她的文字，是流血的，纠缠着无奈和绝望。
因为这样，才有如此多的不甘和报复，才有如此多的眼泪和怨毒。无论如何，最后殊途同归的，只是别离。曲终人散。犹如烟火在夜空中绽放后，留下一地冰冷的尘埃。
的确也有过美好的爱情。梁祝化碟。霸王别姬。张生遇见莺莺。许仙和白蛇百年好合。虽然亦有悲剧，但是激烈过，愤然而不顾一切地爱过，为了爱情牺牲过，这便已经足够。这亦已经是明丽美好至极。
只是遗憾的是，这些不是传说，便是戏文，或者是神话。从未真切的发生于这个污浊的世间。
所以在她的笔下，虽然霸王和虞姬有过凄美真实的爱情，但是小楼和碟衣最终分离。素贞眷恋许仙，最终他们彼此忘记。她曾经淡然而残酷地说过，也许一千万对人儿中才会有一对梁祝化碟。其他的，不过化为蝼蚁，苍蝇，蚊子。终究失去结局的美丽。
毫不留情。一矢中的。撕裂所有美好，一语道破世间真相。
但是还是需要那些传说或者童话。至少我们可以在幻觉或者盲从中触及到幸福，在掩卷之余编造出一个王子公主的童话。否则，我们如何去面对这个冰冷卑俗的世界。
有时候，幻觉亦是美好的。尽管只是幻觉。
多情自古伤离别。不过慢慢地，我们会忘记的。一定会忘记的。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呵呵，那不过是为了不再寂寞，自己和自己玩的一场自欺欺人的游戏。
夜空沉寂了。影院清冷了。我们，也就回家了。生活和爱情，并无什么不同。
不过是，暗夜中，一场美丽的花开花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