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清河水,源源流,流在你的心里,我的心里。此文既是一篇写景佳文,又不失为一篇怀殇文。我们一起呼唤“大清河——快点醒醒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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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清河变成了大干河。人们早把它忘了吧?即使走在桥上都没了感觉,除非陌生人从桥上经过看见坑坑洼洼的河床才不由地感叹:呦,这儿还有条河呢!除非人们急需大清河底的沙和土,才会想起它,开着翻斗车横冲邪闯,将土或沙装上车据为己有。牧杨羊人轰着羊群,羊们啃着堤坡上的青草,仿佛在咀嚼大清河仅有的秀色!
我的大清河以前可不是这样,它是我心里收藏的绝版,没价。
当大清河的北岸潮透了,变成了深褐色,我们知道春天来了,就像一群小羊羔粘在了清河岸边。河冰开始化了,岸与冰之间露出了河水,一只小鸟站在冰沿啄几口河水,然后悠闲地踱着,高昂的小脑瓜表现出此时的得意和傲慢,我们拾起土坷垃投过去,那鸟像一架飞机冲向蓝天,我们仰着颏看着它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视点落在岸上的柳树上,那柳树泛着黄,虽然是那种古旧的尼黄,但它毕竟是春天才能看到的颜色,引诱的人们一阵接一阵地激动!折几支柳枝,拧几只柳笛,嘀嘀嗒嗒吹奏出杂乱的乐章。
柳枝上爬满了绒绒的小老鼠,我们就围着树根刨香香捧(黑老婆),刨半天才能刨出黑豆粒似的香香捧,装进瓶子里,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也许回家的路上就扔了,仅管没用,我们依然十分卖劲地刨。等柳树枝上绽开柳叶,香香捧爬黑了柳枝,一撸一大把,一会就逮一大瓶子。大人们看见了就朝我们喊:喂,拿回家喂鸡,鸡吃了爱下蛋儿。我们才知道,鸡爱吃香香捧,爱不爱下蛋就不管了。
春天的清河岸边一点也不寂寞,我们用褂子兜着瓦片,踩着地地排子拱起来的土埨子到大清河里打水漂,那水漂一串串地穿着我们吱吱嘎嘎的笑声和着杂七杂八的打闹。河里铸满了翠,河两岸点缀着一层绒绒的芽,岸上的树叶就跟擦过一样,绿的干净绿的透亮绿的叫人从心眼里往外乐!喜鹊来了,左一趟右一趟地忙着盖房子;蝴蝶来了,一对一对地上下翻飞,那是别具一格的恋爱方式;小树叶①也来了,藏在树叶间叽叽啾啾地唱着歌;家老嘎们满地满树地耍着贫嘴儿;不知是谁家的鸭子排着队晃晃悠悠地朝河走去,像一排小舟在河面上荡悠。苦妈儿和蒲公英开出一层小黄花,等蒲公英的毛毛飞起来,清河两岸就铺上了绿毯子,在上边摔跤打滚恨不能美美地睡一觉!
野大麻子开花了,开的是白色的喇叭花;拉拉苗也开花了,开的也是喇叭花,却是粉色的;地面爬满了蒺藜菜,开着一层碎黄花;蜜蜂忙忙碌碌来去无踪;蝴蝶落在花上忽闪着翅膀,和花们亲热的没完没了;逮蝴蝶可不是容易的事,揪一把喇叭花,蹲在花丛中,将花高高的举着,就有蝴蝶飞过来,须子探进花里,想不到被人攥住想飞也飞不了了,逮住蝴蝶掐掉大翅,往河里一扔,蝴蝶就在水面上弹出一圈圈花纹,突然有大鱼一口叼住慌慌张张钻进深水,吓的我们老半天醒不过神来。青蛙咕咕呱呱的一叫,知了也跟着唱开了,我们最快乐的季节来了,扒开河边的沙土刨地梨儿,那地梨儿跟羊屎蛋儿差不多,可吃起来又脆又甜,刨出的地梨儿在河水里洗干净,留着当水果吃,一回只吃一个,老半天才吃另一个。刨完了地梨儿,在浅水里洗个澡,就有小鱼儿围着人转,还有小鱼儿在身上撞,撞的人心里都痒痒。爬上岸,光着屁股排成一溜,比赛看谁滋尿滋的远,好几个小鸡鸡一块滋出尿来,银光闪闪,哗啦哗啦地滋进河里。上了岸就有人看见了星星草,拔一棵,喊:谁要叼着就能看见星星。就有实诚的站出来,叼住星星草,另一个使劲一扽(den),叼草的落一嘴草籽和怪味儿,挨耍的追耍人的跑,唧唧嘎嘎疯了似地满地乱跑。
秋天是刨万根的季节,那万根细长,用河水洗干净,洁白如玉而且一节一节的,就像微型干蔗,光嚼里边的水儿,蜜甜蜜甜的,每一回都刨一大拤,也是一种风味独特名符其实的水果。我们一帮撅着屁股,费劲巴力地刨啊,听着蝈蝈拉着胡琴儿,蚂蚱啪啦啦地掴着巴掌,偶而还能听见鱼儿跃出水面吧唧儿的声音,青蛙就不敢出声了,只能听见咕嘟一声跳进水里。那青蛙肯定是怕了我们,怕我们刨完了万根逮青蛙。找一根棍拴上细绳,头上拴一只蚂蚱,看见青蛙就把绳甩过去,一下接一下地抖动,那青蛙只吃活食,它会自以为是地突然一跃,将蚂蚱死死咬住,咬住就不撒嘴,直到被攥住才知道上了当,可是晚了!逮青蛙没有用,逮了就撒,图的就是个乐,还有那种胜利的感觉。
秋风一场不撂一场地吹黄了清河两岸的树,那叶子说落就落光了,秃树迎来了又一个冬天,两岸铺着一层瘦草,打兔子的人们抗着猎枪蹚出一溜烟,兔子慌慌张张支愣着耳朵猛蹿,猎人怀里冒出一股烟,接着传来一声闷响,轰地一声惊散了一团家老嘎,那兔子蹦了一下,然后看不见了,猎人赶紧跑过去拾兔子,我们不由自主地叹息着兔子的噩运!大清河封死了,我们没了去处。偶尔被精盐盖住,只能看见无边无际的白和清河槽的凹,只是那轮日头撒下一层金色才现出冬天的大清河特有的魅力!吸引着我们稚嫩的眼神,才有了稚嫩的想法:大清河呀,你快点醒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