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如同历史的曲折一般,山水文学也走过了自己一段漫长而不平坦的道路,在这样一个过程当中,通过山水文学的尽情演绎,成就了一批又一批不凡的文人。如今,当重读那句句清纯的文字时,无关今人或是古人,都同样于内心为之共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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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学与生存》一书中,作者介绍了文学与人类生活的社会环境之间的关系。其实我们生活中还有极其接近于自然的部分。历代文人笔下的自然既是真正的“自然”,也是个人心灵的体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那屹立万年的大山,多像静穆庄重的仁者;那欢快流动的江河,多像才华横溢的智者。仁者在山的稳定、博大和丰富中,积蓄和锤炼自己的仁爱之心;智者则涉水而行,望水而思,以碧波清流洗濯自己的理智和机敏。这就是山水可以陶冶人的情操的根本原因。中国人早已把山与水人格化,使它成了托志言情的对应物。山水之间,寄寓了多少贤人志士的豪情与壮志、希望与感慨……
不过,同样的山,同样的水,在不同人的眼中,便有了不同的风采。比如,同一条剑门山路,在李白是险阻:“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陆游那里,却变得清秀可亲:“此身合似诗人来,细雨骑驴入剑门。”又如,同一个洞庭湖,在孟浩然是“气蒸梦泽,波撼岳阳城”,气势逼人;在李白却是“且就洞赊庭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变得温情可人。
山水散文的出现,与文人恐惧官场倾轧、希望隐居山林田园以全身避祸有关,这也于山水诗的之所以产生有些类似。东汉时,张衡和仲长统一写出了初具雏形的山水散文。当文人投身大自然之中时,他们发现了山林田园之美,于是情不自禁地歌颂起自然山水田园宁静朴素的美。三国时的王粲,两晋时的王羲之,都创作了优秀的山水散文。文人的亲近自然、描写风景,客观上为后世山水田园文学的兴盛打下了基础,积累了创作经验。
以上可以视作山水散文法航的第一个阶段。虽然文人与山水的接触越来越多,但其对山水田园位的摹写还是粗线条的,是不精细的,山水往往成为寓目兴怀的载体。
真正将自然山水作为主要对象来赞美的作品,在陶渊明和谢灵运手里才出现。南朝诗人吴均在山水诗歌创作上成就卓著;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对各地秀丽的山川作了生动地描绘,文笔简洁精美。到了唐朝,山水田园诗歌创作再度兴盛,王炜、孟浩然、韦应物、柳宗元等诗人在山水诗歌创作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与此同时,山水散文的创作也相应增多。柳宗元的《永州八记》可视为当时山水散文的最高水平。
如王勃的《滕王阁序》中描写了滕王阁壮美的景色,铺叙了宴会的盛况,抒发了自己的羁旅之情,寄寓了怀才不遇的感慨。这是王勃骈体文的代表作,词采绚丽,对仗工整,音韵铿锵,气势奔放,用典贴切而无晦涩芜杂之嫌,自然流畅而无堆彻矫揉之病。其中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更是成为了千古流传的写景名句。
柳宗元的钴鉧潭西小丘记以工巧生动的笔触描绘了钴鉧潭上小丘的美景,通过景色的描绘,抒发了自己身怀奇才异能却因横遭贬逐而不得施展的郁抑心情。文中着重刻画嶒磊落的奇峰怪石,正是作者性格才能的自我写照。景色佳胜的小丘成为“唐氏之弃地”,虽贱价出售却连年无人问津,但最终还是有人赏识;正隐喻作者自己被唐王朝摈弃蛮荒,长期得不到有力者的同情援引的痛苦。
以上可以视作散文发展的第二阶段。田园山水是作为主要描写对象出现的。写作者们对田园山水倾注了巨大的热情,讴歌制,流连之;写作者的情感与美的自然景观之间的关系更为融洽、和谐,作品的艺术成就较以前更高,故其艺术魅力更强大。
宋人诗中多议论,文中也好议论。他们往往借山水景观或阐发人生信念、或规勉朋友激励自己、或寄寓怀才不遇之悲慨。这些山水三位往往写经清丽,名句络绎。套用欧阳修《醉翁亭记》中的成话,宋人的山水散文可谓文人之意不在山水,在乎议论、说理之间也。在山水散文中议论、说理,是宋人对山水文学发展的一大贡献,丰富了创作的手法、风格。
如苏轼的《记承天寺夜游》,全文仅84字,却蕴涵深厚。夜间赏月,自然是别有一番情致,但不同的赏月者却有着不同的心理感受。对于一个胸怀大志却遭受打击的“闲人”来说,其抑郁和忧愤是不言而喻的。但作者并未因此而委靡,而是以乐观豁达的态度面对挫折,在美好的大自然中寄托“闲情”,因而才能在“月色人户”之时“欣然起行”,并找到志同道合的“为乐者”张怀民一同赏月。而也只有在这样的心境之中,看到的月景才能那样迷人。“空明”二字既是对如水的月光的描绘,也是这种“闲情”的写照,亦即作者旷达胸襟的体现。也正因为如此,作者才能发出“何夜五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的感叹。作者将这种超脱的情感融人记叙、描写之中,看似无情,却处处用情,使文章充满诗情画意。阅读此文,眼前犹如展开一幅笔墨淡雅的画卷。虽无雄阔的气势,却给人以清新、恬适的感受。
元、明之际,社会动荡,知识分子地位低下,且时有性命之忧,于是他们放浪于山水之间,在山水中寻找精神寄托,因此,山水精神与前代一脉相承。以上可以视作山水散文发展的第三阶段。
明代出现了独抒性灵的公安派散文。代表作家袁宏道性爱山水,创作了许多清隽流畅、自抒胸臆的山水散文。常在文章布局的不合常情之中见出它的潇洒风神、非凡才情,为山水散文的创作吹来一股清新之风。明代散文有一个特点:不求境界的阔大,但求清新温润、能怡人心胸的小景。他们对山水不是“观赏”,往往是“玩赏”——带有一种浓重的文人“把玩”气息。以上可视作上水散文发展的第四个阶段。
清代写作游记之风极盛。桐城派创始人方苞的山水文别开生面——真正花在模山范水上的笔墨很少,他真正感兴趣的是游览山水之后的人生感悟。
近代人林纾的《湖心泛月记》、《记九溪十八涧》将对低调的自然美的观赏,升华为对社会人生的理性思索。以上可视作古代山水散文的绝响。
由此可见,文学与我们生存的自然环境密不可分,山水风光中蕴藏着许多哲学命题,孕育着无限的诗情画意。人们通过读山水,可以领悟到世事的兴衰变迁,人生的喜怒哀乐,故历代文人墨客无不倘徉于名山大川以寻求灵感。乍入其间,你会感到山水永恒、生命永恒,让人心扉洞开。尤其是现代的都市人,有机会去徜徉于山水之间,更会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清新,获得心灵深处的愉悦,而这种愉悦则是陶冶性情的最好精神养料。山水对人类的真正价值,不在于我们从中寻找什么或验证什么,而在于它对我们的提供,希腊神话的安泰每接近一次大地,便从大地中吸取一回力量,我们也应该是每深入一次山水,便获得一份精神与灵智。若没有时间亲临大自然体味人生,那就让我们在描摹山水的文字中体味一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