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园林图文精选》（第三辑）近日已由同济大学出版社出版，这是迄今第一部全面整理明代私家园林史料的专书。
陈从周先生云：“园所以兴游，文所以记事，两者相得益彰。历代名园，其存也暂，其毁也速，得以传者胥赖于文。”园林宅第，舞榭歌台，多入烟云，鲁殿灵光，仅靠传世图文得以维系。对园林文学的整理，以明代王世贞《古今名园墅编》为最早，他辑录了历代关于园墅的诗３０００余首，记、志、赋、序几百篇，可谓蔚为大观，惜已散佚。此项工作其后几百年间遥成绝响，直至上世纪８０年代，始有陈植、张公弛先生《中国历代名园记选注》面世，选文、注释允称精当，嘉惠学林甚多。复有陈从周、蒋启霆先生接其轨辙，历时十五载，收集西晋至清末２１６位作家的３２２篇作品，编为《园综》，于２００４年由同济大学出版社出版，是当时在古典园林史料整理方面收集篇目最多的专书。如今，同济大学出版社新推出的《中国历代园林图文精选》又后来居上，成为汇集古代园林文记的煌煌巨著。
《中国历代园林图文精选》（第三辑），收录的是明代的园记和相关图片。明代流传典籍甚多，仅《四库全书》、《续修四库全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四库禁毁书丛刊》、《四库未收书辑刊》中载有的明人别集、总集数量就十分可观，还有大量的明人集部刻本、明清笔记、方志等等，园记就如粒粒珠玑散落在这浩瀚的书海中。作者在浩如烟海的明代典籍中搜求园记而编成此书，其辛劳可想而知。这种搜求文献之功，庶几近于顾炎武所说的“采铜于山”（《与人书十》）。可是，铜矿开采出来，炼成铜亦殊非易事。要在数百篇园记中选取明代三百年间有代表性的篇章，确实是一件难事。选取，是作者主观能动活动的结果，而这种智力活动体现的则是另一种互动，即审美者与园林文记之间的“对话”。
如果说园林与园记是一种审美对象的话，那么审美者和审美对象之间的“对话”，就不仅仅是作者对园林之美的简单观赏和喜好了，当然作者的欣赏能力和审美取向会直接影响我们这本书的“主角”，即文选。对于这种互动的真正理解，乃是审美者对于审美对象——园林——在明代的建造环境、建造风格、历史沿革、园主身份、社会风俗、风土人情，乃至当时社会发展的各个侧面的了解和把握。而明代，正处于园林发展经历一个由重实用到重审美，由不自觉到自觉，由不成熟到成熟的过程。从殷商的“囿”，到秦汉的皇家园林，人类充分展示了其本能的对美的追求和创造；历经社会纷乱和动荡的魏晋士大夫们，则让自然山水成为精神的慰藉和理想的圣殿；隋唐的盛世，把园林与诗画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在园林史和文学史中都留下了浓厚的一笔；宋元时，出现了受文人的画论、诗情、诗画意境熏陶而成的写意山水园；明清作为中国“中世纪”的最后一站，把园林的发展推向了最后的高潮。园林“文人化”的日渐成熟，不仅展示了园林与文人之间的关系，而且使园林艺术成为文学中举足轻重的一章。可以看出，园林发展是一个渐变的过程，这个过程一方面见证了历史的发展，另一方面也推动了历史的发展。历史与园林的互动，审美者与审美对象的互动，交织在一起，给我们的作者出了难题，但又留下了思考的空间。而这正是《图文精选》的意义所在。
对于作者倘佯在这纷繁古书中的兴奋心情和辛苦劳动，我们无从体会。但是，选取背后的思考，却值得关注。可以看出，《中国历代园林图文精选》（第三卷）中选出的园记，皆出自作者的精心考虑，要么是这些园记在园林史中有重要的地位，要么是园记描摹园林历历可参，要么是所记之园本身在历史中就非常出名。书中选取的近二百篇园记，不仅给我们展示了明代文人对园林的热爱和对园记的独钟之情，而且还通过这些园记，向我们展示了明代园林文化的繁荣和明代文学的发达。
对于作者面对大量的注释工作所历经的艰苦和耐心，我们无从体会。但是，注释背后的苦心孤诣，却值得我们尊敬。书稿从着手收集资料到最终完成，历时三年有余。能够想象在这三年中，在夜灯下，有这诸多明代文人的园记相伴，思接千载，神与园游，从现实迈归历史，体验文魄与园魂的激荡，谁能说这不是人生的一种乐趣？应该说正是作者有一种对园林和园记的钟爱和赏析，才能让三年时间成为人生的一种经历。
对于作者重新梳理、编排这许多园记时的苦恼和冥思，我们无从体会。但是，全书清晰的编排，却让我们把园林和地理联系在了一起。全书的编排以地区为纲，每大区再按省份排列，另有一些不以某园为记而对园林史或园林建筑有参考者，则归入“附录”。也许这种编排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真正要梳理清这些地名和园林所在并非易事。平心而论，按园林所在地理位置编排是较为科学的。
文化需要传承，园林也是一样。目前的园林研究已经随着我们认识能力的提高而逐渐深入，在宏观上有园林与建筑、园林与文人，园林与文、曲、酒、茶，园林与宗教，园林与士风，园林与社会发展等诸多研究；微观上有个体园林的研究等等。而《中国历代园林图文精选》（第三辑）正是所有这些研究尤其是对明代园林研究的基础和参考。历史、园林、文选与作者之间的对话是永无止境的，也正因为这种不断的对话和不同的对话，才创造出更美的人与自然的和谐。
《中国历代园林图文精选》（第三辑）赵厚均 杨鉴生编注 刘伟 配图／同济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年１２月／９０．００元
《园综》陈从同蒋启霆选编赵厚均注释／同济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年１月／１２０．００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