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癌症到目前还没有根治的方法出来.现在的癌症就像是早几个世纪的天花.带给人们的除了身体上的痛苦,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恐慌.虽然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上帝,没有神.但如果硬要我说有的话,我认为,那便是我们每个人的自信与开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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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接触"Ca"这个名称，是在一家医院。
当时，看到一个朋友的诊断书上，写着这个英文的缩写。由于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悄悄问了大夫。大夫说，“‘Ca’，就是癌症……”后来才明白，它的全称是“CANCER”。而有意思的是，汉译过来，竟然是叫“螃蟹”，或者说是“巨蟹星座”。
说它是“螃蟹”，有一段说明是这样表述的：“称癌为螃蟹，就是说“癌”是一种无规律的，没有明显界限的，像螃蟹一样横行霸道，不受任何约束，任意繁殖，可向周围扩散，侵犯损害其他组织和脏器的疾病。”
好可怕的一只“螃蟹”。
如果说是“巨蟹星座”，似乎和癌症有点不靠盘。
把“Ca”缩写成为癌症，也不准确。有人说，尖锐湿疣的英译缩写，才是“Ca”—condyloma acuminata。但在医院里写成这样，有个好处，就是当病人要看诊断书时，起码他当时不会知道这就是癌症。我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诊断书出来了，病人执意要看，当看到写的是“Ca”时，就开始问，什么是“Ca”？由于和大夫事先说好，就胡乱编个瞎话，算是把病人糊弄过去。
我的一个朋友，曾在医院呆了很多年。他的爱人患了乳腺癌，为医治和看护，在一家医院反反复复的住了9年。当然，9年后，他的爱人也被这只“螃蟹”给吃掉了。但后来当大夫说起时，告诉他，她爱人这种乳腺癌状况，能活这么久，真算是个奇迹了。前不久，他找到我，随便聊天，我们就聊起他爱人。他似乎不想多谈他爱人，而是说了很多其他癌症患者的一些故事。
我的朋友姓王。在那一家省城医学院的附属医院肿瘤部里，不知道大夫护士名字的患者和亲属很多，但谁若是不知道“王教授”，在那里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
在医院，刚来的患者亲属经常会围着大夫问这问那，而很多癌症病人脾气有变得异常古怪，因为他们或多或少的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所以，郁郁寡欢，沉默不语，大发脾气，哭哭啼啼，不吃不睡。一遇见这类情况，大夫和护士就会对患者亲属说，去找“王教授”吧……也是，在这家医院，我的朋友一呆就是9年，关于癌症，关于病人的情绪和性格，关于对他们的生活起居和照看，他有自己的一套另类的看法和办法。
于是，这个医院，凡是来看CANCER的病人和亲属，都知道有个热心的“王教授”。
他给我讲了这样一些故事：
一次，一个癌症男患者紧绷个脸不吃饭，也不说话。无论大夫护士和家人怎么劝，他都听不进去。这类病人，一般得知情况后，性情会急速的降入谷底，人会感觉无生的希望后万念俱灰的瘫软，曾经支撑的精神就快速先被自己击垮。此时，人的免疫力和抵抗能力都急剧下降，精神极度颓废之时，也就是螃蟹横行之际，癌细胞乘虚而入，吞噬掉那些曾经抵抗的体内“战士”。所以，我的朋友说，很多CANCER患者是被吓死的。
于是，有人想起了“王教授”。
我的朋友来了，看到病人的情形，知道他的情绪恶劣到了极点。就笑着对病人说，你这个病，不要找大夫看了，我保证能给你看好，就需一毛钱。病人眼睛一放光，似乎抓到了生的希望，因为他也知道这个“王教授”的大名。就说：真的能看好我？真的吗？围在周围的人也是纳闷，也不知道这个“王教授”要出什么怪点子。我的朋友说，“你给我一毛钱，我出门给你买一包耗子药，你吃下去，保证干净利落彻底‘治好’”。
这个病人忽然大笑起来。“你这家伙，就这么治我呀，这倒给我治得干脆，你这家伙……”听到他的治法，看到病人笑了，家属和四周的人也笑了。据说，这个病号，自打进入医院来，就从来没开口笑过。
“王教授”接着说：“你呢，堂堂一个大男人家，这么窝囊，怕啥，想吃啥好的就猛吃，大夫让咋做你就咋做。你不吃，你不做，病就不会好，再说了，将来你万一你真的那个了，岂不便宜了嫂子，她再嫁个人，大把的钱不是让那小子独吞了？”
哈哈哈哈……
一阵哄堂大笑，气氛马上就不一样了。病人旋即来了精气神儿，对他老婆说，老婆，马上给我买老鳖去，我要吃老憋！！！“ 哎，这就对了，嫂子，赶紧去买。”“王教授”知道有了情况，病人已阴转晴天。
我的朋友对我说，那次，这女人高兴的一次买了6个老鳖。
据说，后来几个月，吃的那个患者满面红光的。后来，他爱人就让他索性搬到“王教授”住的小旅社，两个人住在一个房间。女人说，他喜欢和你聊，因为你很乐观，又乐于帮忙。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据说，后来这个病人住了很久后，就开了药回家养护去了。最后的结果不得知。
我的朋友说，这就是精神的力量。有了一种豁出去的快乐抵抗精神，很多病人能把生命延长很长时间，甚至还能配合治疗，医治好癌症。
还有一个女病人。因为癌细胞转移，按他的话说，癌细胞会吸附到骨头内，造成骨质的酥脆。所以，这个女人，胳膊断了三截，腰椎也断了。具体是怎么弄断的，没说。
我朋友说，关于癌症，很怪，一般人都不会知道癌的种类。他说，有线癌，葡萄癌……线癌，就是象一根线一样发展，葡萄癌呢，在身上四处长满了葡萄形状的肿块。
经他这一说，心里还挺咯应。这女人几乎动不了身，大小便得靠护士和家人。但家人也不能长期照看她，因此，一般遇见这种情况，就是找护士。但这个女病人，偏偏要找“王教授”帮忙。
夏天来的时候，天很热，女病号没有那经济能力住在空调房间。于是，三伏天时，就敞开了四肢，亮在那里。有时候，急需帮忙时，她不找女护士，就喊“一床的”，这一床，就是我朋友妻子住的床号。当赶来时，女人还没盖好身子。我这朋友就调侃着唱着：看见了，看见了……女人开心一笑，慌忙盖好，说你看见什么了，这么快活……我朋友说，人到了这个份上，已经对身体裸露与否放在一边。他们为了活着，活下去，每一根生命的草他们都会死死拉着不放，其他的，都是不重要的。
一次，女人犯病，忽然不省人事，顿时大小便失禁。她男人正好在，但男人傻了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就喊－－王教授，王教授！！！朋友赶来，帮她脱下裤子，把整个人抱起来。那个男人看着就恶心的吐了，想让王教授处理下面的屎尿。朋友说，这是你媳妇，还是你自己擦吧。于是，这男人一边清理，一边呕吐，总算是弄完了。朋友说，但凡遇见这种事，很多病号并不找护士，偏偏就要找他来帮忙。
我在听他将这些往事的时候，不禁暗自在打量他。
的确，他这个人豪爽而直率，让他帮忙有一种放心。他人很乐观，也很幽默，乐于助人。他曾经对那些病人说过，别的帮不了什么，出点力气还是可以的。他说，很多脾气古怪的人，却都能和他聊在一起，对他倾诉自己的担忧和想法。就象那个音乐学院的老教授，得了癌症后一语不发的住在病房。不和任何一个病人聊天，也不说话，更谈不上和大夫护士聊一聊病情什么的。别人都说他是老古板。他有个儿子，却不经常来探望。在病房里，很多事都是我朋友帮忙做了：聊天，买饭，治疗，倾诉……
过了很久，他儿子终于来看望他，却是空手来的。老人很生气，于是在走廊里大骂他的儿子，闹得很多人跑过来。老人说，你来看我买不买东西无所谓，你总得去看看人家小王！我在这，都是小王在照看，什么事都是人家做了，你总得看看人家，谢谢他吧？朋友马上跑过去，对老人说，你千万别这么说，更别当着这么多人骂你儿子。天下哪有自己儿子不孝顺父亲的，他忙工作，这你得体谅……
后来，老人的儿子悄悄跑到朋友呆的病房，千恩万谢的放下了200块钱。朋友不收，他很为难的说，你要是不收，老父亲那，我真得无法交待了。再者说了，你确实帮了我们很多忙……
就这样，在一个“螃蟹”横行霸道的地方。还有这样一些看似平淡却给人印象深刻的事情。CANCER患者是个极特殊的群体，在一些医院，并没有针对他们的心理医师。
我对朋友说，你在那里，成了一个很特殊的介质。他觉得不解。我说，癌症病人，似乎是被判了死刑的人。所以，他们性情极古怪异常。他们似乎连家人亲属都不愿沟通，人极度脆弱，把生和死都想过一万编，的确是万念俱灰。于是，很多病人就在短暂数日，精神迅速垮了，身体也就很快就垮了。可他们心里，又有很多想吐露的隐秘和担忧，很多希望和失望的东西憋在肚子里，无法发泄。这样，你就成了一个让他们放心的中介。因为从你身上，他们想得到希望。你不是大夫，不会说那些医生的“官话”。因为医生除了保密，他也只能收那些医疗上的术语，虽然也有安慰和关照，但在癌症病人眼里，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想要的，是除医生和亲属之外的陌生人，直爽而一针见血的给他们希望，明确的告诉他，他们还有活的希望，很大很大。他们会从你的豪爽幽默里，从你健壮的身体里看到活的希望。这就是古怪的他们，却能和你聊天的缘故。也就是说，你无形中，成了他们拉住生命的守护神……似乎有点自欺欺人。但，他们都想活下去，就想给自己造出一个希望的神来。
在那种时候，任何一个微小的火光，就是一个“神”的出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