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介绍一本书,勒庞的《乌合之众》。
首先要弄明白,群体这个概念是什么意思。今天我就不玩上次上这课的那小把戏了。去年我是这么干的,一进教室,把一摞考卷往桌上一扔,说我们今天做个小测验。
本来教室里是各忙各的。有在背英语的,有在看武侠小说的,还有个估计是晚上要向意中人表白,正在那里练台词呢。但一听我这话,,马上异口同声的骂起来了,“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考试也不先打个招呼!”
这时候告诉他,不考试,就为让大伙明白:不是说一帮子人聚在一起就是一个群体了,得这一伙人对面同样的问题,还产生了类似的心理反应,这才是群体。 而且,一听说要考试,大家座无分前排后排,人无分男生女生,都骂我不是东西。你们本来的性格有何不同,这个时候也可以不考虑了。于是也可以看出群体心理的第一个特征。
一、群体心理的特征
(1)自觉的个性的消失
(2)无意识的主导地位
我们都知道,黄世仁的那句台词,“女人么,还不是墙上的泥坯,剥了一层还有一层。”我们也常听到一些女生很老练的说,“男人都那德性!”
这些话都明白的说明了一个道理,如果不管其他因素,只把注意力性别上,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总是相对比较小的。至少这个差别,比我这个高考数学考50分的和陈景润之间的差别要小。
人和人之间才华各别,缺少共性,当然也就很难构成群体。但是在另外一些方面,共性可能就大多了。勒庞说:
“在属于情感领域的每一种事情上——宗教、政治、道德、爱憎等等,最杰出的人士很少能比凡夫俗子高明多少。从智力上说,一个伟大的数学家和他的鞋匠之间可能有天壤之别,但是从性格的角度看,他们可能差别甚微或根本没有差别。”
所以,像法圈功这种荒谬绝伦的东西,会有哲学教授相信他,也不奇怪。进入信仰层面,智力就不起作用了。
也因此,不妨这么看,在一个群体里,他的素质是向下看齐的。判定一个群体的水平如何,不能看其中最优秀的分子,也不能取平均值,而是,谁最差谁就是标准。
(3)个性被吞没的原因
首先,一种特殊的安全感:
“群体是个无名氏,因此也不必承担责任。这样一来,总是约束着个人的责任感便彻底消失了。”
第二个原因是传染的现象:
咱们举两个例子。
比如:咱们班的男生跟土木系的男生要打架——我瞎说的啊,不会真打过吧?我就是觉得,不管是从男生的数量上,还是从每个个体的单兵作战的能力上,咱们中文系好像都不是土木系的对手。
如果是让你自己一个人做判断,这架能不能打,几乎可以肯定,知道打了准输,不打。但是一伙人凑到一起,那就难说了。只要有一个特别横的,一指你鼻子:“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好,这句话很有杀伤力,没准平常胆子最小的那个,第一个抄着板砖就上去了。
再举一个:最近,在我的同龄人,也就是七十年代尾巴上的这帮子人里面,有一股恐慌在迅速蔓延。什么恐慌呢?想结婚了。
本来是多酷的一个才女啊!最爱引用的就是张爱玲的那句名言,最恨一个天才的女子,突然结了婚。现在也在担心自己嫁不出了。
本来是多狠一爷们儿啊!——组织了我们十多个人,每个人出两千块钱,谁最后一个结婚谁把这笔钱全部拿走——一直信誓旦旦要把这笔钱收归囊中的,昨天半夜忽然打一电话给我:“刘勃,你们同事里有没合适的,你给我介绍介绍唻!”
一两个人着急了不奇怪,一下子这么多人这样了,明显是互相吓互相吓,吓出来的。
第三个原因,易于接受暗示
勒庞:“现在我们知道了,有意识人格的消失,无意识人格的得势,思想和感情因暗示和相互传染作用而转向一个共同的方向,以及立刻把暗示的观念转化为行动的倾向,是组成群体的个人所表现出来的主要特点。他不再是他自己,他变成了一个不再受自己意志支配的玩偶。”
暗示发生的方式比较复杂,而且对不同的人群而言,有效的暗示也可能截然不同,以后的课上再具体说。
二、群体的感情和道德观
1)群体的冲动、易变和急躁
对于群体中的个人来说,不可能的概念消失了。
(不承认障碍,譬如我们的大跃进,又比如叫嚣对美国开战。凡涉及政治的例子均不细写了,下同。)
2)群体的易受暗示和轻信
典型的例子像肥水之战,朱序喊了一嗓子“秦军败了”,生是把九十七万人给喊散了。而且这还不是孤证,大军“无故夜惊”的例子,可以说是史不绝书。
而且要注意的,群体的这种轻信,还有一种强烈的好奇性在里头。挺顺理成章的他不信,越是稀奇古怪的他反而越是容易信。这事我自己就摊上过。
我大三那年,11月份的时候,逃了半个月的课,出去玩了。——这个例子是举给你们批判的哈,千万不要学。去泰山,出发之前呢,还跟旅游系的哥们儿打听了一下,去泰山要注意什么。他说你要看日出的话的,晚上就得在山上过夜,挺冷的,多带点衣服。
于是我还专门跟人借了一件老棉袄,从南京背到泰安,从泰山脚背到了玉皇顶,——那天夜里还非常暖和。
当时我那个不甘心啊,心想一定得到个冷点的地方再玩几天,无论如何要让这件老棉袄上身啊。结果这一再玩几天出事了。那几天天里,南京发生了一件事情:南京火车站失火,烧死了一个人,身份不明。
要是现在还好办,人家一个电话找我核实一下。
“刘勃,死了没有?”
“不好意思,还活着呢,让您失望了。”
那就澄清了。但那个时候手机还没普及,我就一呼机,还不带漫游的,一出江苏省就没用了。也找不到我。所以等我回学校的时候,所有人都用非常诡异的眼光看着我。
3)群体情绪的夸张与单纯
因此,看不到过渡状态。
假设,我要是生活在商代末年。商纣王的时候,大伙都反对他的统治呢,又有一说法,就是妲己是狐狸精变的。我要是站出来说,要推翻商纣的统治,这个我当然是赞同的,但是你要说一个女人是狐狸进化的,我不信,这个生物学上说不通嘛。
好,别人根本不会听见我的前面一句话,只会认定我是在为妲己辩护呢,所以我必须作为牛鬼蛇神被横扫。别说我了,就是咱们包老师要是持这个看法,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他也逃不掉。(这个例子是伟大的马伯庸亲王的原创,给我课上顺手牵过来了)
(台湾的本土意识与台◎独;)
4)群体的偏执、专横和保守
(义和团,只记录胡掰的一小段)
不光要杀洋人,信洋教的,那是二毛子,也得杀。比如说我要是给他逮着啦。
“信洋教不信?”
这个我可以很自信的回答:“不信。”
“不信?看你这样儿不像啊。懂洋文吧?不是二毛子你是三毛子!”
“这……我四级考试还没过呢,我怎么就三毛子了我?”
“四级没过……24个洋字你总认得的吧?”
“大王,不是24个,是26个!”
“瞧瞧,洋字母有多少他知道得这么清楚!还说你不是二毛子,推出去,杀!”
附录:
“徐桐和戊戌变法后把握朝政的一派人,以坚决排外互相标榜,徐桐对‘洋’的拒斥态度,体现着他们所代表的文化在这一方面的基本立场……徐桐作为对‘洋’的组成部分之一的现代科学技术的彻底否定,也反映了这一文化的实质所在:‘有人劝说徐桐道,义和团不过是凭借妖术来逞一时的痛快,难道还真要靠他们来对付洋人吗?徐桐答道,火车、电报、机器等等都是洋人的玩意儿,也是妖术,靠妖术来对付妖术正是以毒攻毒的最好办法。义和团‘拆铁道、拔电线,紧急毁坏火轮船’,除了前述禁忌意义外,本身也带有反现代科学技术的色彩。徐桐把义和团的崛起视为中国传统文化长期沉沦之后的振兴:‘他送给大师兄一幅对子:创千古未有奇观,非左非邪,攻异端而正人心,忠孝节义,只此精神未泯;为斯世少留佳话,一惊一喜,仗神威以寒夷胆,农工商贾,于今怨愤能消。’义和团的观念就是徐桐的观念,所以义和团种种谣言,并不被他视为荒诞不经,而一概确信不疑:‘徐桐总爱讲些程朱理学的道理,给太子讲课也少不了这些。退朝以后叫来一些同僚,讲过一个阴门阵的故事,说樊教主割掉女教民的阴部,摆出阴门阵,能够挡住枪炮。’”
“‘遇到天主教和耶稣教的信徒后一个都不放过,无不用乱刀砍死,然后开膛破肚,就象宰杀猪羊一样。尸体就那么暴露着,招来狗和鸦纷纷撕咬,惨不忍睹。天桥坛根一带尸横遍野,血肉模糊。’‘义和团杀教民毛子,什么酷刑都用过了:锉、舂、烧、磨、活埋、炮烹、支解、腰斩,无所不用其极’。这类虐杀,普遍发生于一切义和团势力所及之地:‘我出天津以后,沿河见到了无数的浮尸,有的没了脑袋,有的四肢不全,女人的尸体往往乳头被割去,阴部也有伤痕,男男女女,什么样的死法都有。还有搁浅在河边的,群鸦啄食。气味恶臭,也没人来掩埋。有人说这些人都是教民,是被义和团杀的,所以谁也不敢过问。’更有一点值得注意,即是杀戮过程往往带有极端仇恨色彩:‘杀人的方法,一刀毙命的很少,大多是乱刀齐下把人剁碎,那种惨状比凌迟都更让人毛骨悚然。’”(止庵,转引)
5)群体的道德
(可能特别残忍,也可能特别高尚)
三、群体的观念、推理与想像力
(1)群体的观念
“给群体提供的无论是什么观念,只有当它们具有绝对的、毫不妥协的和简单明了的形式时,才能产生有效的影响。”
所以,“领袖的动员手段:断言、重复和传染”
(引毛语录若干)
“一种观念,不管它刚一出现时多么伟大或正确,它那些高深或伟大的成分,仅仅因为它进入了群体的智力范围并对它们产生影响,便会被剥夺殆尽。”
(马克思、孔子)
反过来,厉害人物往往善于利用群体的简单观念引出自己需要的解释。
(泰米托克力斯对木墙的解释)
(2)群体的理性
“ 不能绝对地说,群体没有理性或不受理性的影响。”
“群体推理的特点,是把彼此不同,只在表面上相似的事物搅在一起,并且立刻把具体的事物普遍化。知道如何操纵群体的人,给他们提供的也正是这种论证。”
(3)群体的想像力
“上千次小罪或小事件,丝毫也不会触动群众的想像力,而一个大罪或大事件却会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即使其后果造成的危害与一百次小罪相比不知小多少。”
(车祸与飞机失事)
“影响民众想像力的,并不是事实本身,而是它们发生和引起注意的方式。如果让我表明看法的话,我会说,必须对它们进行浓缩加工,它们才会形成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惊人形象。掌握了影响群众想像力的艺术,也就掌握了统治他们的艺术。”
他这偏重于政治,从咱们大众文化的角度讲,就是掏空他们钱袋的艺术。
此外要注意的就是,要说服大众,图像远比理论和数据管用。
在温泉关,斯巴达战士看到波斯人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心里有点怵。于是斯巴达王李奥尼达就想法子抓了个人高马大的波斯士兵过来,咔的一下就把人家衣服给撕下来了。——好一身五花肉啊!
摆明了不能和斯巴达人从小锻炼出来的健美体型相比,于是斯巴达士兵马上都士气大振。咱们想,他要是换个法子,不撕人家衣服,那一张报表出来,念。
“根据我们专家调研组的调查统计的结果,波斯士兵的肌肉纤维粗细是多少,——明显缺乏体育锻炼;身体的脂肪含量是多少,——高了,饮食结构不合理,都是高热高糖。并且呢,好多人患了高血压低血糖,猩红热大脑炎脑膜炎,心肌梗死骨质增生腰肌劳损产后失调……”
不不,错了啊,没有产后失调。反正甭管怎么说吧,这么一通演说下来,估计全睡着了。
也正是因为群体心理的这个特点,咱们可以发现,大众文化兴起之后,图像文化是越来越兴盛。这个咱们也是讲到那里再仔细分解吧。
四、群体信仰所采取的宗教形式
“群众不管需要别的什么,他们首先需要一个上帝。”
商业社会的上帝就是明星。(好莱坞由反明星到建立明星制的过程。)
“由此可见,断言群众需要宗教,实在是十分无用的老生常谈,因为一切政治、神学或社会信条,要想在群众中扎根,都必须采取宗教的形式——能够把危险的讨论排除在外的形式。”
“即便有可能使群众接受无神论,这种信念也会表现出宗教情感中所有的偏执狂,它很快就会表现为一种崇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