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秦淮河依旧是一派笙歌燕舞的繁华景象。各式画舫或静静停泊在岸边，或缓缓泛于河面，画舫内传出声声莺语。秦淮河是一条浪漫的河，无数个夜无数的风流韵事在此上演。
河西岸一条青石小路蜿蜒地通向远方某个未知的地方，与秦淮河的繁华与喧闹两相比较起来，小路差不多已经被人遗忘了，好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没有人会来理会。但是今晚绝不平静，从小路的尽头传来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
约莫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浓眉大眼，身材略显瘦削，却由内至外透露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他在一个画舫面前驻了马，画舫的名字叫“暖香舫”。舫内出奇得冷清，与左邻右舍的人满为患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舫内的陈设也过于简陋，除了迎客必备的几张桌椅已经别无他物。不知道是冷清造成了简陋还是简陋促成了冷清。“暖香舫”与周围的整个环境是格格不入的。
“三年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柔婉的声音，一素衣女子背对着年轻人，“夜风撩人，月凉如水，你来得何其匆匆，小憩片刻，你要的我都还你。”素衣女子依旧背对着年轻人，一字一顿地说着。女子身旁是一桐琴，焚着半截檀香，白烟袅袅而上。“多好的景致，让我抚琴一曲！”女子坐了下来，自顾自地抚琴而奏。纤纤玉指下流泻出一曲如凄如诉的哀婉曲调，恐怕无人不会为之动容。
年轻人不会。他双眉紧锁，“刷”地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柄宝剑，剑自动离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卧在女子颈边。雪白的脖颈霎那间划出一道血痕，雪丝从中缓缓渗出。女子微微呻吟一声，继续抚琴而奏，如此淡定的女子也属人间少有。
“你为什么不敢面对我？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年轻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震得画舫内的桌椅发出很大的响声。
女子不语，依旧抚琴。只是琴声中间或夹杂着液体碰击琴弦的清音，女子不想用言语来解释。三年就像一场梦，其实，人生何尝不是一场梦，我们都只不过是醒着做梦的人。三年，一个人，守着冷清的画舫，每天能做和想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对月抚琴，将无限的痛楚融入琴声，希冀溶溶的月光能将她带走，洒入远方他的心中。
“你哭了？”他怀疑又相信。他自以为最了解她。他爱她至深，所以恨她又到骨髓深处。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那时，青涩的她站在樱花树下，含情脉脉地等着他的出现。然后一起放飞纸鸢。他说他就是她的纸鸢，无论飞多远多高，那根线是永远系在她心中的。她甜蜜又害羞地将头埋入他的胸膛，很暖很暖，他们希望将这样的姿势保持一辈子，直到老去的那一天也不改变。
三年前的今日，她没有出现。他在寒夜里站了整整一夜，身体的寒冷抵不住心的冷却。他恨她的背叛。三年里的每一天他都是充满仇恨的，任仇恨煎熬着他的身心。
琴声停住，女子转过了身，脸颊上的褐色疤痕赫然入目。泪水不可遏制地从他的眼眶里冲泻而出，所有的仇恨都随着泪水流入秦淮河，滔滔东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