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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之眼

2005-10-06 14:53:53    韩铁妹

一、云泽园
这天晚上,水族离宫云泽园中热闹非凡。落雁池荷香满溢,环绕四周的亭榭中错落地摆着酒席。各族的皇族人物纷纷落座。水族的两位公主——水如梦、水如兮坐在父王水苍龙的左边,看着周围一片喧嚣,水如兮的心中却无比宁静。这是水苍龙安排的宴会。年过半百的他如今满面红光,喜笑颜开,抑制不住的高兴,正用苍劲的声音介绍着在座的人。五座亭阁像五瓣莲花一般立在落雁池周围,依次坐着金木水火土五族。介绍完毕,池中升起一座寸方舞台,两名水族女子身着轻纱,摆动着腰肢在淡淡的水雾中起舞。这时,不知是谁一声高喊:“素来听闻水族公主水如梦是神州第一美女,不仅美貌绝伦,更有一身舞技,何不请她为大家助助兴?”在座的人纷纷应和。水如梦不好推辞,在父王首肯之后就凌波踏上舞台,献上一支《霓裳羽衣》。周围顿时一片叫好声。如兮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觉得自己与这热闹宴会格格不入,于是向父王道一声抱歉就离席回到自己的流音阁。

流音阁外曲水淙淙,,盏盏莲花灯浮于水上,昏黄的光有如妖媚,蛊惑着人心。传说在七月十五之夜,放莲花灯于水中,就可以招回故人的魂魄。水如兮的眼前浮现出母亲在四族声讨前自尽的一幕——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拔下头上的玉簪,怒视着四族联军说:“总有一天,精灵重归,血债血偿……”说完,就握着玉簪插入自己的咽喉,鲜血溅了一地。年仅六岁的小如兮在帐后哭喊着要冲出去,王妃捂着她的嘴紧紧拉住她。王妃将她视若己出,知道她不爱琴棋歌舞,就请来神州最好的剑客教其习武。也是从那时起,小如兮就下定决心要完成母亲的遗愿。那只玉簪,成了她唯一愿意戴的饰物。此时的水如兮甩甩头,想把这悲伤的回忆忘却,它却如万蚁噬咬着她的内心。只见她伸出右手,掌心向着水面,一团光球吸着水,聚水为冰,凝成一柄冰剑。横扫流水,激起层层水帘;斜击乱花,削落片片暗香。在这月华下,忘情地舞剑,确实可以发泄内心的愤怒。这时的树后,正隐着一个人影,怔怔地望着眼前人曼妙的姿态。此人正是应邀前来、将与水族联姻的金族太子钟剑恒,他因厌烦了交错的觥酬,溜出来散心,不想入了流音阁,见到水如兮。钟剑恒的思绪完全被一心舞剑的水族二公主流转的目光吸引住了。她的眼睛修长却浸着雾气,眉心紧锁;白衣衬着冰剑在月光下犹如一位仙子却隐隐透着杀气。钟剑恒猜测着:她在想些什么?为何会如此愁眉不展?忍不住轻叹一声。水如兮听到异常,警觉道:“谁?”

钟剑恒心中一动,想与她开个玩笑。于是,伴着锃锃的金属声,他蒙上面从树后跃出,持剑向水如兮攻来。水如兮轻巧地闪身避开他的剑芒,反手一击。钟剑恒一个后空腾翻,脚尖一踢树干,重又刺向她。如兮拆了他几招,发现他剑招凌厉却没有杀气,想来不是杀手,于是问道:“阁下到底是谁?来此有何目的?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钟剑恒爽声一笑,说:“无聊之人行无聊之事,公主又何必多问?”说着,趁其不备,一剑刺向她的脖颈。水如兮猛然旋转飞起,立于假山之上。她的玉簪却在旋转中滑落,一头蓝色长发在风中舞散。他翻身跃起,在空中接住玉簪。“我的玉簪!还给我!”她气极,想夺回玉簪。只见他脚尖轻点水面,留下一句“玉簪暂做纪念,如有缘再见,定当双手奉还!”就笑着失去了踪迹。“可恶!” 水如兮急追几步,却看不到他的人影。

“如兮!”水如梦一路跑着叫道。
水如兮将冰剑归于水中,打趣她:“大家闺秀走路可得小步轻移,姐姐你这样可不行!”
“死丫头,说的什么呢?许你动刀动枪,就不许我跑步?”如梦脸上挂着与平常不一样的笑容,“咦,你的玉簪呢?”
如兮恨恨道:“被一个贼人抢了去。”
“哦?那贼人居然打得过你?”如梦仍旧笑着,“而且什么都不抢就抢你的簪子?”
“这我怎么知道?” 如兮觉得她笑得奇怪,问得也奇怪,“姐姐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在笑?”
她一脸神秘:“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不许泄露出去哦!”
“是了,姐姐!”
如梦的脸突然红了,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我……我遇见了我的王子……知道吗?刚才的舞蹈虽然称赞的人不少,但都非知音人,惟有他,以一把古琴相和……”
“王子?”如兮心中一惊,“金族的?”
“什么金族?他是木族的二皇子,木枫。我们……怎么了?”
“姐姐,你……”如兮觉得心情沉重,“你难道不知道金、水两族的联姻吗?向来都是由水族的大公主嫁入金族,违背的话会受到诅咒的……”
如梦的脸色阴沉了下去,她又何曾忘记过这个婚约呢!“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我根本就不喜欢金族太子,我是一个女人,我要追寻自己的爱情!”
“姐姐这样说未免太自私了。你将置我们的族人于何地?诅咒降临他们该怎么办?那么多无辜的人……”
“我没有你那么伟大!我只是个自私的小女人,我不求天下太平,不求国家安定,我只要能够爱一次,这有错吗?”如梦落下了眼泪,“我想,你的母亲也从未后悔爱上父王,即使她只能做一个侧妃,即使她最后在心爱的人面前自尽……”

如兮沉默许久,最后叹一声:“你总是知道我的弱点。那……你打算怎么办?金族回程时就会带走婚帖,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你不会是想……”
“对,我想过……可我担心父王会因此受罪,毕竟金族是如今五族中最强大的……”
“你呀,别担心这担心那的了,既然爱了就大胆去呗,我替你撑着。”
“可以吗?”如梦还是很担心,妹妹的性格她很了解,她是一个用笑容和坚强来伪装自己的人。
如兮故作轻松:“大不了我代你嫁给那钟剑恒呗,那可是金族的太子妃,享尽世间荣华了。”
“如兮……”如梦抱住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哭着。

“好了,我最受不了你哭了,梨花带雨的把我的美貌都比下去了,”如兮帮她擦干眼泪,“姐姐,虽然你只比我大了一个月,我一直都当你是我最亲的姐姐。所以,答应我,去了之后就不要再回头,一定要幸福……”如兮推开她:“快去收拾一下,连夜和你的木枫一起离开吧。他是皇子,进入木族境内就好办了。真是好笑,你一向乖巧,如今却和男人私奔,父王一定会被气死的……走吧,还磨蹭什么?”如兮虽然笑着,心中却有无尽的酸楚。她知道,她永远无法像如梦一样,为了什么逃脱自己的责任,不管她柔弱的肩能否挑得起。

几日宴请,水苍龙虽然奇怪如梦为何没出现,但想到水如兮一向如此,便自笑猜不透女儿家的心事,只忙着招待客人,也未在意。各族人纷纷离去,最后,金族随行的祭司来水苍龙处求婚帖,水如兮才将如梦私逃一事告之。水苍龙果真大发雷霆:“什么?她和木枫私奔?如兮啊如兮,你不是不知道诅咒的严重性,怎么也帮着她胡闹呢?”
“父王,姐姐她……”

“住口!你还想替她辩解吗?传令下去,马上派兵把这个不肖之女给我抓回来!”
“父王,他们已经走了好几日,兵马恐怕是追不上了……”如兮小心地阻止他。
水苍龙叹一声气,重重地坐在椅上:“违背约定,天旱不雨,川涸无水,到时,我水族境内必定一片生灵涂炭!如梦怎么就不想想这些?”
“天旱不雨,川涸无水……”水如兮默念着这两句话,心中已有了自己的主意,“父王,我和姐姐生辰只差一个月,可以让我嫁入金族吗?或许……”
“不行,”水苍龙断然拒绝,“这样太对不起你的母亲了……她只留下了你……”

“父王,我也是水族的一员,让我承担一些责任吧。”她跪在地上,请求着。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金族禁宫找寻失落的日水晶。
“你……真的愿意吗?”

“是!” 水如兮抬头恳切地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父王,别再犹豫了,祭司就在外面,您答应吧!”
“如兮,你真的决定了吗?”水苍龙颤抖着手,再一次问道。顷刻之间,他似乎苍老了很多:“当初的婚约是定于如梦的,你这样做也许根本阻止不了诅咒。这该死的丫头,居然弃全族命运不顾逃婚……”
“我决定了,父王。”她坚定地看着父王,“我也是您的女儿,所以婚约诅咒对我应该有效。如梦去追逐自己的爱情,我们应该祝福她,难道您能眼睁睁看着一对相爱的人生离死别吗?这种痛苦您一定知道……”
“可是,这会葬送你一生的幸福……诅咒,还是让我来背吧……”水苍龙还是犹豫着,他心中想着如兮的母亲,那个美丽坚强的精灵女子。她为了不让他为难而自尽,现在,她的女儿又……
“我的幸福……您觉得我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吗?”如兮的嘴角浮起一道冷冷的笑,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说:我的幸福,就是为母亲报仇,让精灵复族。而这是寻回日水晶的大好机会。“父王,您就让我去吧!”

“……好……我答应你……一切要小心。”水苍龙颤着手在婚书上写下“水如兮”三字,“如兮,记住,即使没办法复兴精灵一族,你还可以回来,你永远是水族的公主,我的女儿……”
水如兮一惊:他……他居然知道我的心思……她忍住泪水跪在地上:“谢父王!”说完,转身喃喃着说:“不管日后我们是敌是友,我都会记着您是我的父亲。”走出大殿,西方,残日如血。
流音阁四周种满了水君兰,这是母亲最爱的花,也是如兮的最爱。每年夏秋之交的深夜,水君兰会伴着虫鸣、水音、月华而开放。因是深夜,故需等待,惟有等待之后,才能看到浅紫渐染的花瓣在月光下轻舞。水君兰的叶薄得近似透明,月光透过,整个植株通体晶莹,闪闪发光。有时候,如兮常常想,为什么她不是一株水君兰,自由自在地生长、衰老、死亡,最后重回汩汩的水声流音中……
她想起母亲的话:日月水晶曾遭血腥染污,而后流落五族之中。她费劲心机才寻回月水晶,隐于如兮的右眼中,这是最安全的办法。但是,因为如兮不是纯正的精灵之身,要取出封印的月水晶,必须剜出右眼。然而,她还得取得木族圣树——生命之树的树脂才能擦亮水晶,使其重现光辉,集得天地洪荒的神秘力量帮助精灵复族。
二、巧遇
三天后的清晨,金族与水族军队护送水如兮前往金族都城——剑都。路上真是无聊,只有金族派来的贴身丫鬟香云陪着说话。无奈是在自己的地盘,总不能闹事吧?捺着性子,一直到边境线上,水族军士将不再随行。真是太好了!!水如兮迫不及待地用幻化术将一滴露珠变成自己的模样坐在车中,而她则幻化成水流入溪中。待军队走远,她从溪水中起身,擦干浸湿的长发,向都城方向吐了吐舌头就顾自游玩而去。

现在已然是金族境内,就连小村落都异常繁荣,乍看有些散乱,但散乱之中又透着条理。看来,这就是金族的“无为而治了。在一家河边的小饭馆落脚,如兮点了菜就进房间歇脚。打开窗,外面正对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河对岸是一人高的芦草。她忽然觉得右眼中有些微异样,似乎感应到了精灵的气息,却又非常虚弱。怎么回事?
掩上窗,如兮凌波渡河进入芦草中。那股气息越来越近,显得有些慌乱。忽然,一阵剑气从背后袭来。借芦草之力飞身闪过,她却发现那不是剑,而是一支柔软的芦草。“以草为剑,好功夫,朋友为何不现身相见?”如兮冲着重重的芦草喊道。

一会儿,草中闪现一个人影:银白色的发,修长的眼,褴褛的衣衫上满是血迹,眼中尽是杀气——他确是一个精灵——白离。他冷冷地开口:“水族人?”如兮不自觉地摸了摸蓝色的长发。
“凭你的身手,你完全可以杀了我!为什么不动手?我们一族都被你们杀光,现在只有我一个不是正好吗?”他的语气越来越激动,最后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上。
如兮走近他:“你伤得很重……”
他警惕地将手中的芦草指向这个水族人的咽喉:“别假惺惺的了!”
这是我的同类啊……如兮微笑着扶住他的双臂:“看着我的眼睛,我们是同类……”
他眼中的杀气渐渐消失了:“可是你的发色……难道你……”

“我并不是纯种的精灵,但是请你相信,我没有恶意。”她面对着他跪着,“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也许我能帮你什么……” 如兮轻轻褪去他的上衣——身上,满是道道剑伤,旧伤新伤重叠,难怪他的气息会如此之弱。她运起体内灵气,在他的伤口上施用治疗术。“伤成这样为什么不去治疗?”

“我们只有三名医师,伤者多了就忙不过来了……通常都是自己给自己疗伤。这次本想刺杀金族太子,没想到伤成这样……”
“你们?难道还有精灵存在?”
“啊……虽然你救了我,但是,你知道了我们的事我就不能留你了,对不起……”白离挣扎着起来。
“你杀得了我吗?别乱动,伤口又裂开了!” 水如兮按着他的身子,“我想帮你们……”

他痛苦地躺下去:“你?你是谁?凭什么帮我们?”
因为相信眼前这个人,如兮说出了自己的秘密:“水如兮……就凭我有月水晶!”

“月水晶?!水如兮?!”听到哥哥白冥声声叮嘱的这个名字,看着这个蓝发混血的精灵少主,白离惊得又抬起了身子,结果只痛得呻吟一声。
“叫你不要乱动!”如兮愠怒地说,“你……知道我?”
他第一次展开了笑脸:“当然!我们正是听说水苍龙要把你嫁到金族,才去刺杀金族太子,准备将您接回我们的驻地……公主,我们都在等着你来统领我们,共同为复族努力!”
“是吗?这太好了!我正缺人手呢!你叫什么?现在在军中担任什么职务?刺杀任务是谁下的?”
“白离,是军中副将。下达任务的是我哥哥——白冥,现在军中的事务都由他处理。”

“好!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可以动吗?白冥离这儿远吗?”
“副将白离随时听命!”
“你立刻起身通知你哥哥取消刺杀!”
“为什么?公主您还要嫁入金族吗?”白离带点稚气的脸上现出焦虑的神色。

“谢谢你们的关心,我到金族是为了寻找日水晶……日月水晶复明,我们才有复族的能力。至于现在剩余的精灵,你让他们不要与五族正面为敌,而要休养生息,积聚力量。”
“哥哥他就是这样说的。这次要不是因为您也不会派我刺杀。可是……您……”

“不要说了,快走吧!路上要小心!风精灵还在吧,我会尽快赶往剑都,可以让风精灵在落日之时传信给我。那时魔气最盛,不会引起五族的疑心。”
“是!公主也请小心!”白离瞬间从芦草丛中消失。

回到房间用餐之后,水如兮匆匆退房连夜赶路。其实,她忽略了一件事:钟剑恒为何没有随军回国,却在外都流连?她也不知道,此时的钟剑恒正握着她的玉簪,睹物思人。钟剑恒在祭司求取婚帖的前几日就离开了,他日夜兼程赶回回族内请求父王取消婚约,却遭到拒绝。于是,他离都拒婚,却没想到水如兮会代替姐姐嫁入金族。

渐渐的,那轮月钩隐去了身姿,繁星也即将落尽。精灵的能量来自于日月灵气,在这月落后日升前能量最弱。如兮跳入水中,打算在水中度过这最虚弱的时刻。
此时,钟剑恒正从河边经过,看到一名女子跳入河中,惊呼一声“不要!”,就纵身跃下,将她抱到了岸上。如兮挣扎着,却使不出一丝灵力。四周仍是黎明前淡淡的墨色,钟剑恒看不清怀中被自己救了却还挣扎不停的女子的容貌,铮铮有词道:“姑娘,你年轻轻的何苦寻短见呢?”

如兮忍住气:“谁要寻短见?”
“那你跳到水里做什么?”
这时,第一缕阳光从东方透出。如兮猛的一掌推开他:“喂,你看到在水中沐浴的女子,是否也认为她们是寻死呢?”
“你?!”钟剑恒借着晨曦看清了女子的容颜,一惊,继而恍然大悟:原来,要嫁入金族的正是自己思慕的水如兮,而非水如梦。“原来是你要……水族人啊!难怪难怪!刚才的举动真是抱歉了。”
因为没有正面照面,水如兮并没认出眼前这个青衣透湿,有着英俊刚毅脸庞的男子,想到他也是救人心切,就说:“罢了罢了,这也不是你的错。我要赶路了,告辞!”她转身上路,看那人跟了上来,就暗运起一道剑气:“你跟着我做什么?”

“大路朝天,为何我就不能走呢?”钟剑恒一时心喜,暗自庆幸:幸亏提前知道是她,否则到时候婚礼被自己延误,那岂不是要后悔死?!
如兮按捺不住气愤,将剑气直指他的心脏。他拔出佩剑,顺手挑开剑气:“好凌厉的招数!真想置我于死地吗?”她一翻身,又向他的眉心刺去。他只用剑一挡,却又笑看向她:“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如兮暗想,这人的身手决非在我之下。于是道:“我也不想杀你,你别跟着我就行!”

他哈哈一笑,说:“水族女子就该有水般的柔情,姑娘的脾性可要改改了,不然,怎么嫁给金族太子呢?”说完,脚尖一点,纵身到了河的另一岸。如兮惊讶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他……他怎么知道这些事?
那天傍晚,风精灵带来了白冥的口信,说一切听公主安排。想来白离已经安全返回,如兮这才安心。

追赶了几日,终于在军队进城前换了回去,进到了金族的宫殿。可呆在那儿好几日,如兮都没有见到钟剑恒本人。禁不住好奇,就询问了服侍的侍女。红袖只浅浅地说:“成婚前太子是不能见您的。”香云则不满地撇撇嘴:“什么呀!太子才不是那种守礼教的人呢!他呀,先前死活不肯回来,一人跑到外都拒婚;前几天却突然回来了,整天在屋里徘徊,念着怎么还不到,路上会不会出事……现在又派红袖姐姐来服侍公主。我看呀,一定是那簪子的主人拒绝他了才回心转意的……”

“什么簪子的主人?”如兮觉得挺奇怪:这金族太子难道是这样一个善变之人?
“就是……”
“香云,别多嘴!让公主见笑了,香云她总是这样口无遮拦的。”红袖拦住香云不让她说。香云忽然明白了什么,做个鬼脸闭上了嘴。如兮暗自忖度:为了簪子的主人而拒婚……难不成这钟剑恒已有心上人?红袖拦着不让说,恐怕是怕我多心吧!只是,香云这样无拘无束,倒也十分可爱。还是别问了,免得侍女们为难。

婚礼那天清晨,穿上那袭水色纱衫,如兮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细长的眉锁成一个解不开的结,眼中,有着精灵的妖媚,更多的却是伤感与仇恨。为了复仇,她将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为了复仇,她用一生的幸福做代价。值不值得的问题已无须再问,心底的使命感让她无法后悔。她只轻轻弯起嘴角微笑:没有新娘是愁眉苦脸的。

婚礼将在中午举行。早早的,几个侍女就进来为她梳妆打扮。“公主可还适应这儿的生活?”香云一边梳头,一边问。
如兮浅浅一笑:“还好。对了,香云,窗边的水君兰是你放置的?”
“哦,那是太子怕您想家特意吩咐红袖姐姐放的,公主您喜欢吗?”
如兮点点头,心想,这太子确是个细心的人。
红袖拍了一下香云的头,说:“还叫公主,该改口了。”香云愣了愣,旋即轻笑着道:“咱们的太子妃可真美啊,你说是不是?”

时辰将近,如兮由红袖、香云带着进入礼殿熏香、神祈。接着,由金族祭司领至祭台接受册封。那天的风很大,长长的纱衫在风中飞舞。如兮在这大风的祭台上见到了意气风发、着一袭竹叶青长衫的钟剑恒,顿觉吃惊:怎么是他?那个青衣男子居然就是钟剑恒!细细看来,剑眉修目,眉宇间透着股英气,坚毅的双唇,轮廓分明,倒不失为一个美男子。虽然不太喜欢他,如兮还是暗自庆幸自己嫁的不是歪瓜裂枣。剑恒笑看着衣袂翩跹的水如兮——这就是他的新娘,一个有着水的温婉却总是用兵器武装着的女子,有着花一样的笑靥却解不开眉间愁结的女子,像谜一样吸引着他让他喜悦却又烦恼于无法猜透……当他们站在一起接受金族子民的朝拜时,钟剑恒笑着凑近如兮的耳朵说:“本想早点告诉你我的身份,但又想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刚才很吃惊吧?”如兮蓦地转头:“你怎么知道?”只见他奇怪地笑笑:“我也不知道,就有那么一种感觉。”如兮想到了日水晶:一定是因为日水晶,他才会感应到我的情绪变化的。她不自觉地抿嘴笑了——因为这么快就知道日水晶在钟剑恒身上——没有理会他盯着她笑容的目光,将目光投向台下的人们。“你真的很美,但是你并不爱我。”钟剑恒的声音有些沮丧。如兮却全然不在意,只想尽快拿到日水晶。

仪式与宴饮结束后,水如兮被送进了太子寝宫。古色古香的摆设,窗边、案几上也摆放着好几盆水君兰。靠床的墙上挂着一把佩剑,剑柄上闪着钻石的光芒。钻石,乃金族灵石,既可增强法力,又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她忍不住取下佩剑,抽出细看。近托手处刻着一个“恒”字,剑身寒光一片。一时手痒,握剑耍了几招。舞罢,有人鼓掌:“好身手!”一看,是钟剑恒。如兮慌忙把剑归还:“让太子见笑了。”钟剑恒却又把剑递给她:“喜欢吗?送给你!”

“这……这是您惯用的佩剑,我如果要了,您用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惯用的剑?”
“就凭剑柄上的钻石,还有这个‘恒’字。”如兮笑答。

“果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钟剑恒爽声一笑,“那么,就把这把匕首送于你吧。”他从袖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于她。
如兮双手接过,跪谢:“谢太子。”
“行了行了,你别一口一个太子,我知道你不是个愿意遵循礼教的人。既然我们是夫妻,你就直呼我的名字吧!”钟剑恒把她扶起,感觉到她的手颤了一下。“如兮,我以后就这样叫你吧。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看她怔在那儿,钟剑恒的神色有些黯淡,转身离开。

“太……剑恒,你去哪儿?”如兮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虽然她还没有准备好,虽然这是没有爱情的婚姻。“我去书房睡。你放心,在你真正爱上我、愿意成为我的人之前,我是不会碰你的。”钟剑恒想要的,不仅仅是她的身子,更是她的这一整颗心灵。他要用自己的行动来感动她。那一夜,钟剑恒在书房,抚摩着手中玉簪,久久不能入睡。
三、短暂的爱情
第二天清早,钟剑恒在侍女进来前到了寝宫,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看他那一脸倦态,如兮暗想:他身为太子必定养尊处优,睡在书房确实为难他了;况且新婚太子如果夜夜呆在书房定会引起别人怀疑。[他既是君子,同处一室,想来不会对我怎样。]于是,她梳着及腰长发看着镜中的他说:“以后,你还是在这儿睡吧。”
剑恒正悠闲地呷着茶:“怎么,这么快就爱上我了?”

水如兮自觉好笑:堂堂的金族太子居然是这样嬉皮笑脸的一个人。本想好好奚落他一番,但想到日水晶,她忍了忍:“我只是不想让旁人起疑心罢了。”
他的笑容有些奇怪:“你就不怕吗?”
如兮回头朝他嫣然一笑:“我相信你。”他回笑着将茶盏放下,欣喜于心爱的女子对自己的信任。

这时,香云与红袖端着洗漱水和早餐进来了,“太子、太子妃昨晚睡得可好?”如兮怕钟剑恒说漏嘴,赶紧说:“挺好的。”香云这丫头向来无拘束,咯咯笑着说:“那太子怎么一脸疲倦呢?”钟剑恒笑看了一眼愣住的水如兮,说:“这个嘛,心照不宣就行了……”说得如兮莫名的脸红。红袖推推香云,轻声道:“香云,别闹了,太子妃都不好意思了。”“是了,红袖姐姐。”

伺候用餐后,香云红袖退去。钟剑恒把头搁在如兮的肩上,轻轻道:“没想到,你还会脸红。呵呵……”
他的气息在如兮耳边骚动着发丝。如此暧昧的动作让她忍无可忍,猛然站起:“我可不像你那么厚脸皮!”
钟剑恒摸着被撞疼的下巴,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水族女子,居然这样野蛮!”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敬人者人恒敬之’吗?”如兮带着讥讽的笑容看着他,“‘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呢?还是没有?亏你还是一族太子,真是孤陋寡闻没有教养啊!你都不觉得羞愧吗?”
钟剑恒只是瞪着眼,半天才开口:“常听人说‘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现在我算是见识了‘绕指柔’怎么化为‘百炼钢’。”

如兮心中一动,改了语气:“这也是你自找的。我嫁给你可就只得到一把匕首,你说我能不气吗?”
“这样吗?”钟剑恒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爽口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你尽管开口!”

“我这人呢也不贪心,我要一块水晶,你可以给我吗?”
“水晶?族内不多得是吗?你就算要一座水晶宫我也可以命人造给你!”

“我只要你身上的那块。”她有点心急。
“我身上?可我从不佩带水晶啊。”钟剑恒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怎么会?我明明……”她自觉不能说漏嘴,连忙闭口,“那就算了……”
“我知道了……”
如兮心中一惊:“你知道什么?”

“你只是想要一件我的贴身之物作为信物,对吧?”即使知道不可能,钟剑恒还是愿意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看他那志得意满的神情,如兮默然点头。“把你的匕首给我,”钟剑恒解下随身佩带的玲珑玉蝶,系在匕首上,“这样行了吗?”如兮接过,心思却不在这儿。

他不像在骗人,难道日水晶不在他身上?可是,我明明感应到了!怎么回事?难道……在他体内而他自己并不知道?看来,只有这个可能了。

“你在想什么呢?”钟剑恒在她眼前不耐烦地挥着手,“你还真是不给我面子,和你说话你居然会走神!!”

在池中沐浴,如兮感到了家的亲切,她毕竟是半个水族人,对水自然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听香云说,她用的水都是钟剑恒派人特意从她的家乡云泽郡运来的。想到他,如兮不禁莞尔一笑。他确是个细心体贴的好丈夫,不爱他也许是自己的损失。更衣后,钟剑恒已然坐在房内。“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信口吟道。如兮没有理他,顾自取下墙上的剑。

“你干什么?谋杀亲夫吗?这回我没说错话呀,夸你美都不行吗?”

“你的夸奖我欣然接受。” 如兮抽出剑,把剑竖放在床中间,“只是,虽然你说过不碰我,但是,鉴于你的种种表现,我不得不防着点。”
“睡吧,但我警告你,要是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可不管你是金族太子还是我丈夫!”

他摇头叹气:“为了不让你变成寡妇,我一定安分!”明知道水如兮不会在一朝一夕内接受自己,说着玩笑话的钟剑恒心中还是非常伤感。他爱她的顽固和坚强,却又无奈于她的顽固坚强。
虽然要求放剑,但事实上水如兮对他还是挺放心的。不知不觉,她就昏昏睡去。那血腥的一幕又在梦境中出现了:五族联军屠戮精灵城都,到处是尸体,耳中尽是哭喊声,硝烟弥漫,原本繁华的灵都转瞬间化成一片废墟。梦境中,母亲举着匕首刺向自己的胸口,她声声叮嘱“寻回日水晶”,“擦亮日月水晶的光辉”,“振兴精灵一族”……

“母亲,不要……”如兮一声尖叫,惊醒过来。四周一片黑暗,泪早已湿了枕巾。她抱膝坐起,在黑暗中独自饮泣: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屠灭精灵一族?为什么要我承受这些痛苦?记忆中,无数个深夜她都是这样独坐着熬过。剑恒似乎被惊醒了。他先是看着黑夜中脱去坚强武装的柔弱女子什么也没说,继而坐起轻轻拥她入怀,抚着她的头发安慰:“做噩梦了吗?别怕,有我在呢!别哭了……”这么久以来,或许水如兮真的需要一个肩膀依靠。这个安全温暖的怀抱,让她迷迷糊糊地安心入睡。

当她清晨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钟剑恒紧紧地拥着,而他,正笑着盯着自己的眼睛看。如兮拼命挣脱他的怀抱,愤怒的说:“钟剑恒,你不守信用!!”

“是你昨天哭了一夜我才抱着哄你的!你怎么能怪我呢?”剑恒轻声辩解,“再说,你是我的妻子,我抱你又怎么了?”
“我是死是活不用你管!”她拿起剑朝他刺了过去。

剑恒用一只手握住了剑锋,鲜血滴了下来。他静静地说:“可是我爱上你了我怎么能不管你!”
如兮握着剑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剑滑落在地上。“可我并不爱你,如果不是因为婚约的诅咒,我决不会嫁给你……所以,你不能碰我……”

剑恒抓着她的肩,冷冷地说:“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可以要你!”说完,剑恒重重地压到如兮的身上,将脸贴近她试图吻她。如兮拼命地躲闪着,可是,他的唇还是紧紧地贴在她的唇上,他的舌尖轻巧地在她的齿上摸索着,让她不由自主地张开了紧咬的牙关。两人舌尖相碰触的瞬间,如兮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当他奕奕闪光的眼睛凝视着自己时,如兮的右眼感到一股烧灼的疼痛,眼泪,不自主地涌了出来。看到她的眼泪,剑恒忽然感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卤莽,便放开了她,眼中恢复了温柔:“看到你哭,我会心疼。”他不明白,他的妻子为什么要这样抗拒他。真的是因为没有爱?他也不明白,听到她直白地说出嫁给他的原因,自己为什么会心痛得失去理智。真的是因为爱她吗?

如兮怔怔地坐着,回想着刚才那个陌生的钟剑恒,心情很是复杂,不知该有什么反应。虽然抗拒他的吻,但当时的心中却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流过。剑恒沉默地坐在桌边,任凭受伤的手一滴一滴地滴血。那殷红,也滴在了如兮的心上,莫名的疼痛。她猛然跳将起来,跪在他身边对他的伤口施用治疗术,眼中盈满了泪水。“为什么,看到你受伤,我会心疼?”如兮抬起头,正撞上剑恒吃惊的眼神。
“对不起……”他们同时开口,继而相视而笑。如兮将头枕在剑恒的腿上,任他搂着她的肩,轻吻着她的发。也许是因为她从未奢望过爱情,所以如兮现在不敢承认,因为她所背负的注定她将与五族为敌。[只是这一刻,母亲,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不管以后我们是否会成为陌路甚至劲敌,咫尺千里,我只愿此刻能享受相爱的幸福……]
钟剑恒没有想到幸福会这样迅速的降临:他爱的水如兮像一只小猫般乖巧地枕在他腿上。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阳光洒下,靠窗的几盆水君兰莹光闪烁。那是雀跃的笑脸,是雀跃的心情。

香云与红袖准时推门进来,看到太子和太子妃这样恩爱的场面,不禁轻轻咳嗽一声,暗示有人来了。如兮尴尬地起身。剑恒却反抱着她坐在腿上,紧紧搂着,满不在乎地说:“看到就看到,有什么关系?”如兮把头靠在剑恒的肩颈处,只感到一阵甜蜜,却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卸下沉重的包袱,安享这一刻幸福。红袖顾自拿着水壶给水君兰洒水。忽然,她一声惊叫:“这是什么?”她小心地捡起几枚亮晶晶的东西,放在手心。香云好奇地凑过去看,也惊叫:“是水晶!这花上怎么会有水晶呢?”红袖将水晶拿过来,剑恒却看也不看。那些水晶圆滚滚的好似泪珠。泪珠?水如兮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母亲曾经说过:精灵的伤心之泪会汲取夜之灵气转化成水晶像露珠一般出现在近旁的植物上——这就是玲珑晶。剑恒发现怀中人脸色剧变,这才看了看那水晶,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如兮的眼睛。如兮闭上眼暗自祈祷,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久,水君兰上出现水晶之事传遍了王族上下。谣言很一致:精灵重现来复仇了!下午,剑恒就被族长叫去了书房。水如兮在房内徘徊,心急如焚。[我该怎么办?留下来迟早会穿帮。可是,如果就这样逃走我又不甘心,因为日水晶还没到手。怎么办……怎么办……]

正当她犹豫时,钟剑恒回来了。如兮胆怯地踱到窗边站着,低头摆弄水君兰的叶子不敢看他。剑恒走过来,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轻声说:“我告诉他们说,那些玲珑晶是我散在水君兰上逗你开心的,你……”

如兮心里一沉:玲珑晶?他知道了那是玲珑晶!那他一定知道我是精灵了?!她掰开他的手,故作冷静:“其实,你不必撒谎……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

剑恒打断她的话:“我不管你是什么,公主也好,精灵也罢,我只认定你是我最爱的水如兮!!!”
如兮强忍着泪水,扑回他的怀抱:“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也许会成为敌人,咫尺千里,那时……”
“不会,永远不会!”剑恒轻吻爱人的额头,“因为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剑恒才开口道:“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觉得你的眼中有精灵的妖媚之影,后来看到那些玲珑晶,我就猜到了几分。父王把我叫去询问,一脸严肃,我怕失去你,就撒下这个谎。呵呵,聪明吧!”
“你可是犯的欺君之罪呀。”如兮打趣道。
“还不是为了你……”剑恒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父王说日月水晶是精灵的圣物,被染污后就失去了作用才没有被各族重视。我也听说过日水晶在我们金族,难道真的在我身上?”
如兮点点头:“你不是能感觉到我的情绪波动吗?那就是日水晶的作用。”
“可我怎么不知道?”
“它被封印在你的左眼里,你当然感觉不到。”她笑了,“今天早上,你……你强吻我的时候,我不是流泪了吗?那是因为我右眼中的月水晶感应到了日水晶,才烧灼的我疼痛流泪的……”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吻你所以难过呢!要不然,我才不会放开你!”剑恒忽然俯下头吻如兮的唇。水如兮一下子惊跳起,插着腰说:“钟剑恒!你又想吃我豆腐,别妄想!”
他还是很担心:“那……你为什么要找回日水晶?真的为了让精灵复族?”
如兮知道,各族人并不了解日月水晶的力量,才会任由它们流落不管,一旦秘密被知晓,自己能否保住这宝物就很难说了。于是她说:“你觉得仅仅靠我一人,有这个能力吗?我只是想完成母亲的遗愿,寻回精灵一族遗落的圣物罢了……”
剑恒似信非信,只缓缓地说:“如果我不给你日水晶,你就不会离开我,对吗?”这时的他,已经有了分离的预兆,却不忍心说破,怕会成真。如兮笑而不答,心里却是一阵阵伤感。[如果他知道怎样取出水晶,一定会要求剜自己的眼睛。可是,我不想伤害他,我不能!所以……所以只有趁他睡着时转移封印!既然命运选择了我来复兴精灵一族,那么,就让我献出双眼吧……]

晚上,床上的剑已经被拿掉了,只是,剑恒还是信守着诺言,只要如兮不愿意就不会勉强她。如兮依偎在他怀里:“我说过我是因为婚约诅咒才嫁给你的,对不对?”
“是啊,当时我真的很生气,也很伤心。”
“现在我告诉你那不是真心话,会不会太晚?”
钟剑恒用手抚摩着如兮的脸颊:“永远都不会晚,真的……”

“还有一个秘密,与你有婚约的其实不是我,而是我的姐姐水如梦。她可是一个温温柔柔的水族女子哦……”
“什么?你们居然桃代李僵!”剑恒佯装生气,却又笑了出来,“不过,歪打正着啊。还记得云泽园的聚会吗?那天晚上,我看见你一袭白衣在流音阁外舞剑,就被你的眼睛吸引了,忍不住蒙上面与你过了几招。然后……”
“好啊,原来那个蒙面人是你啊!那我的玉簪在你手里喽?”如兮捶着他的胸口,忽然想起香云说的他为了簪子的主人想要拒婚,禁不住一阵喜悦,“把玉簪还给我吧,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玉簪是在我手里,但是你既然嫁给我了,那由我保管也不打紧吧。”剑恒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前,柔声道,“以后你到哪儿都要向我请示,不准离我太远,知道了吗?”
如兮艰难地点点头,心里却说:对不起,今晚,我就要离开你了……那只玉簪,就给你留做纪念吧……
剑恒沉沉睡去后,如兮悄悄起身将她的左眼贴近他的左眼,念起咒语:“我以月之眼的名义命令你,封印转移……”一阵清光之后,水如兮清晰地看到剑恒的梦境:鸟语花香,两人在月光下,在水君兰的花丛中双双起舞……她轻轻吻了吻他坚毅的双唇:“对不起,我不能连累你。我走了……”一滴泪落下,滴在他的枕边,化成了水晶,美丽却又憔悴。
已经得到了日月水晶,接下来,只要取得木族生命之树的树脂就行了。带着剑恒赠送的匕首,水如兮独自踏上征程。
四、遗玉
负责传信的风精灵是个可爱的银发女孩——风雅。每次见面,她总是对如兮说些族中的趣事。如兮感到很吃惊,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她的族人却有如此乐观的心态。经过一个多月的赶路,如兮看着眼前木族都城——昌邑松了一口气。一个异族女子进入都城必定会引起别人注意,如兮心想着就在隐蔽处用幻化术改变了自己的发色——长发如黛。
昌邑虽是都城,却显得有些衰败,街上只有稀稀拉拉的行人。如兮叫住一个正在采购蔬菜的老妇问:“老妈妈,木族的大城都是这样安静吗?”老妇盯着这个女子好久,才说:“姑娘是外地来的吧?”

“是啊,我从乡下来的,想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家里还有个弟弟……老妈妈,您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工作吗?”
“哎,你怎么这个时候来?”老妇叹气道,“去王宫吧,最近有好些人告老还乡了,我也是最后一次来办菜了。”
“老妈妈,原来您是王宫的啊?那里工钱一定很高吧?”
“工钱哪有命重要啊……”老妇拉着如兮到静僻处,“你去了之后记得要多做事少说话,凡事要小心,发现什么不对就别惦着工钱了赶紧走……”
“发生什么事了吗?”

“哎,别问了,跟我来吧。”老妇却不肯再说,只带着如兮进了宫。
如兮进宫几天,慢慢摸清了事情的原由。木族族长木正鸿突然驾薨,却死因蹊跷。有传言是大皇子木易为得到帝位而弑父,也有传言说是二皇子木枫一石二鸟,嫁祸木易。但是,木易是长兄,继承王位名正言顺,在几位神官的帮助下就把胞弟木枫投入了监狱。如兮十分担心:木枫入狱,那姐姐如梦怎么样了呢?

这天夜里,如兮悄悄出去摸索王宫地形。一位皇族打扮的青年和一个侍女走入天井,如兮赶忙躲到假山的阴影处,偷听他们的谈话。
“大皇子,如梦公主还是不肯吃东西,这样下去她会饿死的……”侍女的声音很是焦虑。

“随便她,等她支持不住了自然就会吃了,你赶快回去看着她!”木易的眼光在黑暗中显得有些阴狠,“还没有什么我得不到的东西……”
“是。”侍女匆匆离去。如兮紧随其后,来到了水如梦的寝室。水如梦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星空,桌上的饭菜一动未动。

“公主,您这样不吃不喝,也救不了二殿下啊,”侍女还是劝着,“就是为了二殿下您也应该保重自己的身体。二殿下生性善良,决不会做出那些事,总有一天他会沉冤得雪的。倒是您……”
如梦转过头来:“谢谢你,绿蝶,我真的吃不下,你下去吧……”绿蝶噙着眼泪出去了。如兮待她走远,推门进去。

“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如梦没有认出变了发色的水如兮。
“姐姐,是我啊,如兮!”
“如兮?如兮!”如梦看着她没有改变的双眸,这才失声哭出来。从木枫入狱后,如梦一直装着坚强,与木易对抗,只有在侍女绿蝶面前才会流露悲伤之态。

“姐姐,别哭了……木正鸿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木易……他是个野心勃勃的小人,他要王位,还要……还要我。所以,他要除掉木枫!一定是……”
“有证据吗?”

如梦摇头:“木易早就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现在只有少数神官相信木枫。”
“那……木枫现在被关在哪里?我去救他出来,大不了你们再逃一次……”

“他在永生园的生命树下,我带你去!”如梦似乎看到了希望。
“你不能去,会引人注意的。让刚才那个侍女带我去,我相信她……不过,姐姐,你还是吃点东西吧,不然就没力气逃跑了……”
如梦连忙叫绿蝶端饭菜来。听到公主肯吃饭了,绿蝶欣喜地进来,却发现室内有一名陌生女子:“你是谁?”

如梦捂住她的嘴:“轻点!绿蝶,你愿意帮我们吗?”
绿蝶惊恐的眼睛平静下来:“二殿下对我恩重如山,我当然愿意帮你们了!”
“那好,你带她去永生园见木枫,现在只有靠她了!”

“这……好吧!” 绿蝶犹豫一下答应了:下人是不能随便去永生园的,如果让大皇子知道,她肯定会没命的。但是……
绿蝶带着水如兮穿行小路到永生园,虽然她对眼前这人充满了疑问,但既然如梦公主相信她,那自己也没理由不相信。“往这条路一直走就到生命树了,我在这边等你,你一定要小心,一听到什么不对劲的就赶紧跑,不要回来找我。”如兮看着绿蝶,惊讶于她的忠心:“那你怎么办?”“我的命本来就是二皇子的,我真的希望他和如梦公主能够平安无事。”绿蝶的眼中溢出了泪水,“你快去吧!”

水如兮一路小心前行,找到了盘坐在一棵树下的木枫。那就是生命树吗?经过了几千年的风雨却依旧苍劲,绿意盎然。

“木枫!”如兮冲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是结界!
木枫抬起头来:“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我是水如梦的妹妹,水如兮,我来救你出去!”如兮掌心运起蓝色闪电,向无形的结界击去。闪电却反弹回来,将水如兮打出几丈远。如兮不甘心,祭起蓝宝石,用冰系魔法冻住了屏障。她正想用冰剑击碎屏障,却发现屏障发出幽幽的诡异绿光,一瞬间,冰柱碎裂,碎冰像一枚枚飞镖射向水如兮。如兮将冰剑舞的飞快,剑气形成一道气墙,挡住了大多数冰片,却还是不慎被一枚流冰击中左肩。碎冰力道之大,让水如兮吐了好几口鲜血。她挣扎着起来,还想试试其他办法。木枫阻止了她:“没有用的,这个结界只有木族高级神官才能解除。再这样下去你只会伤得更重……我已经很感激你了,你快走吧!如果可能,把如梦也带走!”
“难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现在族内大多数神官都支持木易,不可能……”

“到底什么办法?或许我可以试试呢?快说啊,要来不及了!”如兮焦急地拍着屏障,这时,外面已经响起了警戒的号角声——被人发现了。
“如果能说服神官们启用遗玉,一切真相就能大白了……”
“遗玉?木族的圣物吗?我知道了!你好好保重啊!”如兮跳墙跑出永生园,园门口已经一片喧闹。糟了,绿蝶……
而此时,醒来发现水如兮不见的钟剑恒四处打探,知道水如兮一路前往木族,便猜到她会去找姐姐。于是,钟剑恒匆匆赶到了昌邑宫中,恰碰上永生园闹贼一事。

绿蝶果然被抓了。第二天正午,木易把她吊在旗杆上,宣告:同犯若不现身自首,就让绿蝶在烈日下暴晒致死。如兮在暗处看着被人鞭打得伤痕累累的绿蝶,心中有一股冲动。台上,木易不停地走来走去,众神官严阵排列在两边。还有一个人在一边静静地注视着绿蝶。这时,水如梦哭着冲到台上,跪下来求木易:“是我让她去看木枫的,求求你放了她吧,都是我的错,没有其他同犯了……”木易捏起她的下巴,说:“你没有为了木枫来求我,却为了一个下人而下跪。我真是弄不懂你啊……可是,你凭什么要我放了她?结界旁边有血迹,一定还有别人,你到底在保护谁呢,水如梦?”钟剑恒听到这些话,心中明白了几分,可是,血迹?如兮她受伤了?!钟剑恒正要插手,忽听台下人惊呼:“来了!是个女的!”原来,水如兮看着姐姐放下尊严求情受辱,一时抑制不住就不顾伤痛冲了出去。木族士兵将她团团围住。如兮手握长剑,与众士兵展开厮杀。因为晚上来不及疗伤,左肩的伤口,疼痛一阵阵袭来。如兮渐渐体力不支。钟剑恒一看是个黛发女子,以为是木族的。但是,她的一招一式,她的眼睛,是那么熟悉。是幻化术?!钟剑恒意识到这个后,不顾自己是在他族做客,高呼一声“住手”就跃入混战人中,持剑护在水如兮身边。木族士兵再不敢动手,只将他们紧紧围住。
木易讶于钟剑恒的行动,问道:“钟兄,这是为何?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想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她是我的妻子——水如兮。”
“钟兄开什么玩笑,水族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发色?”木易此时也有些心惊了。毕竟金族是神州第一大族,伤了金族的太子妃可不是闹着玩的。
“水本无形,却可幻化万形。木兄难道没听说过水族的幻化术吗?”钟剑恒又对水如兮说,“如兮,快变回你自己的样子。”

水如兮又动用法力,将头发恢复成蓝色,用剑支撑着身子,冷冷地盯着吃惊的木易。

木易心中叹到:为何水族的女子都有这样的美貌却又不属于他?!“真是如此?!”木易挤出一点笑容,“只是,钟兄,你这新婚燕尔的妻子怎么会独自前来鄙族?要是提前知会一声,就不会闹这样的误会了嘛!”
钟剑恒铺了个台阶:“这都怪如兮太贪玩,真是抱歉了!既然误会澄清了,木兄是否该放了旗杆上的这位姑娘?”木易也领情,下令放了绿蝶,笑着将他们请入宫内,并吩咐摆上酒席。如梦扶了绿蝶,回到寝室治伤。
席间虚假应酬一番,如兮随着剑恒进到房间,累得倒头便睡。也只有在钟剑恒身边,她才能如此毫无戒心。钟剑恒看着熟睡的如兮那张疲惫的脸和左肩渗出的血水,知道她确实受伤了。于是,他轻轻解开如兮的上衣,她的肩膀洁白如象牙,只是那个伤口突兀在他眼里。剑恒将掌心放在她的伤口上,顿时泛起一阵金光。恍惚间,水如兮忽然觉得伤口一阵疼痛。睁眼一看,钟剑恒已脱了她的衣服正在帮她疗伤。她惊坐起,拿衣服遮住胸口:“你干什么?”

“你受伤了,我帮你治疗啊!有什么不对吗?”钟剑恒看着面色泛红的水如兮,还是解释道。
“我的伤我自己会治,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钟剑恒只抿嘴笑着,对于如兮的固执他一向无能为力。想起刚才的场面,如兮还是不住的脸红,后悔不该睡着。伤口确实好多了。如兮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出门看见剑恒正坐在院中。

“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姐姐和绿蝶。”如兮紧张地走过他身边。钟剑恒拉她坐在自己腿上:“你想这样逃开我吗?赶快向我道歉!”
“道歉?”如兮疑惑地看着他。
“是啊,我说过你到哪儿都要向我请示,不准离我太远,你不是答应了吗?这次,你居然一人跑到离我几千里的昌邑,你有没有为我想过?你不知道我会为你着急担心吗?”
“我……”如兮被说得说不出话来,只低着头。
“要看你姐姐你尽可以跟我说,我可以陪你来的。”钟剑恒显然不知道如兮的真正目的。
“对不起……”如兮知道以后自己还会一次次地离开他、欺骗他,觉得很是歉疚。
“这样就算了?”钟剑恒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俯下头吻她。可是,嘴唇一接触,如兮就跳开了,惊慌地说:“我……我要去看绿蝶了,她……伤得不轻!”

“如兮?!那……我陪你去吧。”
如兮慌忙拒绝:“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先睡吧,不必等我。”说完,就跑了出去。钟剑恒叹了口气:她为什么又拒绝他呢?
如兮进入如梦房间时,她正帮绿蝶敷药。“姐姐,我来吧,用药好得太慢了。”
“不用,你刚刚受过伤,不要再消耗体力了!”如梦问道,“他……你没办法救出他吗?”
“我攻不破那道结界,但是,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只要能说服他们使用遗玉,就能查清真相了!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商议判决?”
“两天后。” 水如梦的眼中有了希望的光芒。

如兮不敢回房去睡在钟剑恒的身边,就在如梦房间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也时时回避着他,这让钟剑恒着实有些生气。傍晚时,如兮才回到房间,紧闭门窗,只开了一扇面对着树林的窗子,等待风雅。一阵风过,风雅已然站在房内。

“风雅,你来了!”如兮欣喜地拉着她的手,“大家都好吗?”
“嗯!可是,他们都很想见你。你知道,白离那小子天天在军中说你们是怎么见的面,你怎么帮他疗伤,还夸你身手如何如何了得,长得如何如何美貌,弄得后来大家见了他就跑,只有白冥还像傻瓜一样听他讲。”风雅向来不分地位,直呼别人的名字。

“白冥……傻瓜?”
“啊……如兮公主,你可别告诉他哦!你不知道他发火的样子有多恐怖!”

“好了,我不说。”如兮笑看着一本正经的风雅,知道她是敬重他的,“那你告诉那个傻瓜,让他两天后来这儿。两天后,木枫要么脱罪要么被处死,无论怎样,我们都有机会取到生命树的树脂。”

“是,公主,办好事快点来和大家见一面吧!”

“知道了,那你快走吧,别让人发现。”如兮目送着那阵清风离开。这时,钟剑恒推门进来,奇怪地看了看四周:“你刚才和谁说话呢?”
“没有啊,你听错了吧!”如兮心想:以后得小心点,不能再在房间里见面了。
水如兮想走开,却被钟剑恒抱住:“刚才那人是谁?”

“没有人,是我自言自语呢……”
“真的?”钟剑恒分明听到两个人的声音,但还是没有再问下去,转了话题,“为什么躲着我?”
“啊?我干吗要躲着你?”如兮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我只是……只是想陪着姐姐……”
“可我更想让你陪着我!”钟剑恒双手捧着她的脸,“好吗?”看着他的眼睛,如兮没有办法拒绝。

商议会在两天后的中午举行,钟剑恒和水如兮以旁听身份参加。木易先是宣读了木枫的罪状,继而让十位神官讨论表决判断。果不其然,尽管没有什么指控木枫的确切证据,但由于木正鸿去世时只有他们两个在场,有七位神官判定木枫罪当处死。木易得意洋洋地要宣布商讨结果时,如兮站到了庭中:“各位神官,请听我说一句。木族长去世时,没有其他目击证人,而两位皇子相互指控,都没有证据,如此只凭一人之词和少数服从多数的判断未免太草率了,很有可能会误杀好人而让小人奸计得逞。”支持木易的一位老神官苍松跺着法杖:“放肆!即便你是金族的太子妃,这儿也轮不到你插嘴!”钟剑恒站起来拱手道:“各位前辈,我们都希望查出真相,还无辜之人一个公道,想必苍松前辈也不想木易兄被人怀疑是杀父弑君的凶手,可是仅凭空口白话恐怕难以堵住悠悠之口吧?”其他人纷纷应和,问道:“那太子妃有何建议呢?”水如兮正声道:“听闻木族有一件圣物,可以断是非、决君主,何不取出一试?”

“你是说遗玉?”一位年轻神官道,“只是遗玉向来供奉在神殿之上,几百年来都没有使用过了。”
“那现在正是时候啊!它是木族圣物,必能服众!”
苍松阻止道:“圣物岂能轻易使用?你一个小丫头不要亵渎了神灵!”

“什么是‘轻易’?难道要一个人的性命就可以轻易?让一个可能是卑鄙小人的人来统领木族就可以轻易?那么,苍老前辈,您未免太不把木族的前途放在眼里了吧?”
“你……”苍松被水如兮问得说不出话来,气愤地抖着手。木易的脸色也渐渐变白了,钟剑恒趁势问道:“木兄,觉得不舒服吗?怎么脸色那么苍白?” 其他神官见势开始同意使用遗玉,并准许先释放木枫。三位神官合力解除结界,关了许久的木枫终于出来了。正当高兴之时,绿蝶匆匆来报,说木易劫了水如梦,不知去哪儿了。不须言语,真相已然在大家心中。木枫知道哥哥的个性,他不会这样就放过自己的,于是他下令封锁皇宫,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而且要保证水如梦的安全。

一片混乱中,如兮悄悄溜到永生园一隐蔽角落,去见白冥,他与白离有几分相象,只是多了一点成熟和刚毅。白冥虽多次听得弟弟描述过如兮的容貌,这一见,还是陷入到了她深邃的眸眼中。“你就是白冥吧?”如兮看了看左右,轻声说,“等他们都离开永生园你就去取树脂,我会想办法与你会合的。现在这里很混乱,你一定要小心,尽量不要与人正面接触。知道了吗?”白冥点点头。这时,钟剑恒在唤如兮的名字。如兮刚要走,白冥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她的手。“还有什么事吗?”

“公主,你……您也要小心!”
如兮弯起嘴角微笑:“谢谢。”钟剑恒已经走过来了,白冥隐入拐角的阴影处,恨恨地看着这个可以与水如兮朝夕相处的男子。“你到哪里去了?”钟剑恒愠怒地问。水如兮挽住他的胳膊:“当然是去找姐姐了!还没消息吗?如果是你你会去哪儿?”

“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是我,我不会走远的。”
“是吗?”如兮庆幸自己成功地把话题转移过来了。
大殿上,木枫在焦急地徘徊。军队首领一个一个来报,都说没有找到。如兮忽然有些担心白冥,毕竟他不太熟悉这里的环境。于是,她对钟剑恒说:“剑恒,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
“要不要紧?我陪你去吧。”

“不用,你继续找我姐姐吧,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嘛。”
钟剑恒觉得奇怪:“你……你不担心水如梦吗?”
“暂时不用担心,”如兮生怕钟剑恒起疑,“木易喜欢她,暂时应该不会伤害她的,但是,时间久了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只去休息一下下。”

“那好吧,自己小心。”
出了大殿,水如兮先回到房间,将一杯茶水凝成人形放在床上,继而从后窗跳出,赶往永生园。进园没几步,如兮就被人捂住嘴拉往树影处。如兮唤出冰剑,那人却说:“公主,我是白冥。”如兮吃惊:“你还没拿到树脂吗?”
“没有,木易和水如梦在生命树那儿。”

“什么?水如梦有没有受伤?”
“暂时没有,木易只是抱着她,好像在等什么人。”
“等人?会等谁呢?难道是苍松?”
这时,只听一声“妖女”,一根法杖劈头落下,如兮连忙举剑架住。苍松怒视着他们:“水苍龙居然养了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和精灵勾结,看打!”白冥抽出腰间的软剑,剑身像一条蛇一样缠了上去。如兮的冰剑与白冥的软剑刚柔并济,击得苍松只能招架毫无还击之力。忽然,苍松露出一个破绽,白冥一剑刺向他的咽喉。苍松横举法杖抵挡,但是,白冥的剑似乎突然变得坚硬,刺穿了法杖,直抵苍松的咽喉。苍松怔住了。“公主,要杀了他吗?”白冥征求水如兮的意见。

水如兮执剑在苍松的老脸上划过:“告诉你,我们不是勾结,我本来就是精灵。还有,我讨厌别人骂我父王!”水如兮收起剑,转过头:“白冥,杀了他,把尸体沉到水底。”
“公主,怎么通知他们这里有异常呢?”

水如兮思索了一下:“有火种吗?放火烧林!生命之树是神树,不会被凡火毁灭的。我先回去把替身换掉。”
水如兮又匆忙赶回卧房,收了茶水,自己躺在床上。钟剑恒正好进来:“如兮,觉得怎么样了?”

“好一点了,”如兮半坐在床头,“姐姐她有消息了吗?”
“刚才有人来报说永生园着火了,可能是……如兮,你怎么穿着鞋?”
“脱了鞋不还是要穿上吗?!姐姐在那儿对不对?我们快点去!快!”水如兮连忙起床,拉了钟剑恒去永生园。
火起在园东墙边,士兵们正在奋力灭火。园深处,木易用匕首抵着水如梦的咽喉,与众人对峙着。
木易像疯了一样:“木枫!你是不是要赶尽杀绝啊?居然放火烧林!你就不怕你心爱的女人也被火烧死吗?”
“哥哥,火不是我放的。现在我们的人正在灭火!你快放了如梦,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慢慢谈!我可以保证,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肯认错,我们会放你一条生路!”

“生路?你当我是三岁小娃儿吗?别在我面前装什么宅心仁厚,你早就想除掉我了!”木易的匕首抵得越来越紧,如梦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

“哥哥,我没有!我根本就没想过要王位!”
木易忽然大笑起来:“你没想过要王位,那老头子却想把王位传给你!我爱了水如梦那么多年,她却成了你的女人!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东西都要跟我抢?想烧死我?好,大家一块儿死!”失去理智的木易祭起三昧真火,打向背后的生命之树,顿时一片熊熊大火。“木枫,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爱水如梦,一命换一命,你自己走进火海中,我就放了她……哈哈……你敢不敢?”木易拖着水如梦一步一步走近着火的生命之树。

“木易,不要,那是三昧真火,会形神具灭的!”木枫猛然往前冲了几步,却被众人拉住,“别拉着我!木易,我答应!让我代她死!你放了她!你们走开!”木枫甩开众人,毫不犹豫地向木易走去。“木枫,不要!”一直默然看着木枫的水如梦忽然反扑,和木易一起倒向火海。“如梦……”木枫撕心裂肺地喊着如梦的名字,跪倒在大火前。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水如兮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亲最爱的姐姐葬身火海,突然疯了一般尖叫,然后昏死过去,不省人世。“如兮,你醒醒!如兮……”钟剑恒紧张地摇晃着如兮的身子。

[“姐姐!姐姐!”小如兮趴在水如梦九曲阁的窗户上,轻声唤着姐姐。正低头操琴的小如梦在嘴前竖起一根手指:“嘘……”又指了指正在打瞌睡的老先生。小如梦跑到窗边:“如兮,干什么?”小如兮狡黠地笑笑:“我们交换吧,老先生眼花,看不出来的!”小如梦从窗户翻了出去,代如兮去练剑;小如兮则乖乖地坐在琴凳上抚琴。结果,老先生听了如兮弹出的杂音大叹“孺子不可教也!”剑客高手看着如梦跳舞般的剑式大发雷霆。两人纷纷拉了人去告状,王妃一看,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询问她们是谁出的主意。如兮正要承认,如梦就说了:“母后,天天练琴跳舞太无趣了,我也想练剑,所以……”结果,如梦挨了一顿扳子,几天下不了床。小如兮捧着药膏给她擦药,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小如梦就安慰她:“妹妹,别哭,我一点都不疼!真的!”“你都下不了床了,还说不疼……”小如兮更难过了。小如梦勾勾手指让如兮把耳朵凑过来:“我那是骗他们的!否则,又要去练琴学舞蹈了。真的不疼……”小如兮破涕为笑:“真的吗?姐姐真狡猾……我一定不告诉他们。”“我们以后还换着玩,你是女孩子,也该会跳舞的,好不好?”小如兮点点头。

“姐姐……姐姐……”凌晨,水如兮猛然睁开眼睛,呆呆地盯着帐子,泪水不停地滑落,落在一直守在床边不小心睡着的钟剑恒手上。“如兮,你醒了?你看我,居然睡着了。你饿不饿?我去弄点东西来吃,好不好?”看如兮默然不语的样子,钟剑恒也十分难过。他飞快地跑去厨房热了碗粥,端去房间只看到如兮披散着头发光脚跑出去的背影。钟剑恒惊得扔了碗便追了出去:“如兮,你去哪儿?等等我!”水如兮却好像没听见,顾自跑进永生园,立在那片焦土上傻笑。凌晨的永生园黑影幢幢,一棵棵幸存的树像鬼怪一样在黑暗中突兀地张牙舞爪。钟剑恒追到时,如兮正微笑着对着夜空说:“姐姐……我都没有告诉你,那支《霓裳羽衣》我也学会了。我跳给你看,好不好?你不能笑我哦!”如兮在焦土赤脚起舞,白衣舞着,蓝发飘着……在黑暗中,在钟剑恒眼中显得那么憔悴伤心。舞罢,如兮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钟剑恒走上前抱住她:“如兮,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很难过,但是请你振作点,快点恢复好不好?”如兮扑在剑恒的怀中痛哭起来,她的脑中一个声音在声声责骂她。如兮捂着耳朵,拼命地叫道:“不是我……我不想的……不是我……”钟剑恒心痛地抱起她,深深地吻上她的双唇,待如兮不哭不闹了才放开:“现在冷静下来了吗?听我说,没有人会永远陪着你,因为他们都逃不过死亡。但是,无论谁离开了,我们都该好好活下去,活得幸福,这样离开的人才会安心……”

“我知道了,幸福……”

钟剑恒抱着她往回走,如兮在他怀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我六岁时母亲就死了,姐姐一直很照顾我。我闯了祸她出来顶罪;她挨了打还安慰我说一点都不痛;我练剑受伤了她帮我敷药……可是,如果不是我鼓励她和木枫私奔,她就不会来这里;如果不是……”如兮硬生生地吞下后半句话:如果不是我下令让白冥放火,木易就不会发疯,姐姐就不会死……
“我说过一定要让她幸福,连我的幸福一起获得,可是……她走了……走了……”
“她走的时候一定是幸福的,”剑恒轻声说,“因为她是为了救自己心爱的人……”

钟剑恒守着如兮不再离开半步,后来支持不住了才睡在床边。如兮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轻轻下床,她知道,白冥还在等她。“公主,请您处罚我吧!”白冥单膝跪下,“要不是我放了火,水如梦也不会……”
如兮扶起他:“怎么能怪你呢?是我下的命令啊……”
“那现在怎么办?生命之树已毁,树脂就没了……”
“不,还有……遗玉就是生命之树的树脂凝成的琥珀。等会儿,我会假装刺杀木枫吸引别人的注意,你去神殿偷遗玉,然后赶快离开。”
“你如果被擒了怎么办?”白冥不忍心让如兮冒这样的险。
“不会有事的,即使被擒木枫也不会杀了我的……就这样说定了。”
天色越来越暗如兮像一个幽灵一样走向木枫的寝宫。站岗的侍卫们只当这个伤心的女子又在游神,没有加以阻拦。如兮推开门,木枫正坐在书桌前发呆。看到如兮进来,木枫抬头:“如兮?!有事吗?”

如兮暗暗凝起冰剑:“来要你的命。”说着一剑向木枫劈去。木枫闪身躲开,桌上的镇纸被劈成两半。“如兮,你冷静点!”
如兮还是在房内乱砍:“为什么你不替姐姐死?为什么?”门口站岗的士兵听见房内的打斗声,叫道:“刺客!有刺客!”士兵们纷纷在门口聚集,木枫却让他们不要进来。木枫也没有还手,只是躲闪着致命的剑,任她发泄。如兮砍累了,手一松,剑滑落在地,变成了一滩水,冷冷地躺在那里。水如兮怔怔地背靠墙站着,显得那么孤助无力。木枫的眼前浮现出如梦的样子,在他入狱的时候,如梦捶着屏障哭喊着,最后被人生生拉开。她当时的眼神就是这样。木枫忽然像迷了心智一样,把如兮的手按在墙上,叫着如梦的名字吻她。他是把如兮当成了如梦。“木枫,不要……”如兮没有想到木枫会这样,无奈手被按住了无法反抗。

“木枫!如兮又……”钟剑恒冲开那些侍卫,闯进门去,却看到两人接吻的样子,“不见了……”“木枫!你这浑蛋!水如梦死了你就拿她妹妹当替身吗?”他顿时怒火中烧,一把拉开木枫送上一拳。如兮从墙上滑坐下来,突然反应过来,忙上去拉住剑恒:“剑恒,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子!”“那是什么样子?你甘心情愿代替你姐姐?”剑恒紧握着如兮的手吼道。“你说什么?原来我是这种人?”如兮也生气了,因为他对她如此的不信任,“真是谢谢你提醒我。既然我是这样的人,那么请你放开我!”木枫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丝说:“她是想杀我……”“什么?”剑恒怔住了。如兮趁机甩开他的手,跑了出去。“不过,我想她只是因为伤心过度才会这样的,所以没有和她交手,你看,这屋里的东西都被她给劈烂了。”木枫苦笑着拍拍剑恒的肩,“至于那个吻,都怪我一时失了心智才……她想反抗的……”

“那……我错怪她了?!”剑恒不安起来,“天啊,我怎么会说那样的话?”
“老兄,你出手也太重了吧?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拳,牙都要掉了!”木枫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快去看看她吧,她真的很伤心……”
“你……没事了吗?”
“看到我这样,如梦她会高兴的。况且,族内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能消沉下去啊!”
如兮回到房内时发现白冥还没走。“白冥,怎么回事?东西没到手吗?”
“噢,东西拿到了,但我想确定你平安无事我才放心……”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没缺胳膊没少腿的。放心吧!剑恒也不会让我有事的。”如兮想到剑恒的话,忽又生起气来。

“公主,关于这个钟剑恒,我希望您能尽早和他划清界线,如果他知道我们的事,恐怕会横加阻拦,到时候就不好动手了!希望您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水如兮默然坐在床边,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一个劲儿地回避它。[可是,再这样深陷下去,兵刃相见时该如何呢?长痛不如短痛,索性趁这次彻底离开他,这是为他好,免得以后处境尴尬,我也可以一心一意完成使命,少了许多困扰。]钟剑恒追到房间,看她面无表情坐着,以为她还在生气,只好嘿嘿笑着坐到她身边:“还在生我气吗?我知道错了,好不好?”
“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我看……”如兮想说出分手的提议。

“我相信我相信!当时我是气昏头了,你知道我一生气就会失去理智,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剑恒,你……是太子,长期离开金族不太好吧?是不是该回去了?”

“也是。明天我们就起程回去吧,我这次就是来追你的啊,没想到发生那么多事。”剑恒听如兮的口气,觉得她好像已经不生气了,“一路上,我们还可以游山玩水。只是回去了,父王一定会大骂我一顿的,我是偷溜出来的。你以后可不要再乱跑了,知不知道?”
如兮心中一阵阵绞痛:“我……我还想四处走走……”

“什么?你的意思是不和我一块儿回去?”剑恒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还在生气吗?”
“我没生气,没有……”
“那为什么?”他有些急了。
“你爱我吗?”如兮终于可以直视他的眼睛。
“这还用问吗?如果我不爱你,何必违命拒婚?如果我不爱你,何必千里迢迢来找你?如果我不爱你,看到木枫吻你也不会一拳揍过去……你是在怀疑我?”
如兮挤出淡淡的笑容:“我相信,所以请你放我自由。”
“你是说,我束缚了你,让你感到不自在?”剑恒心里一片黯淡,他没想到自己对如兮来说竟是一种羁绊。他又发起火来,“我不会回去的,除非你跟我一起走!否则,我会一直跟着你,无论你去哪儿我都奉陪到底!”

“两位恐怕暂时不能离开这儿,”门外的木枫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刚刚守卫来报,圣物被偷,现在全宫戒严。请两位到大殿接受询问,若有冒犯之处,请多多包涵。”剑恒还没消气,拉了如兮就走。
“据神殿守卫说,是在交接班例行检查时发现圣物不见的,请各位说说当时你们都在哪里做什么?”神殿的守护祭司问道。几位神官互相作证他们当时都在一起商量怎么向民众说明生命之树被毁的事。木枫说当时水如兮和他在一起,后来钟剑恒也来了,他们“切磋武艺”,很多士兵都听见的。如兮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位苍松前辈呢?或许他有办法找出这个大胆的贼人……”
“苍松?!”一位神官说,“从上次商议会之后就没再见过他,难道……”
“他一直想让木易登上王位,水姑娘提议起用遗玉时他就极力反对,确实有可能是他……”
“可这说不通啊!遗玉失窃时,木易已经死了,苍松又何必冒险偷遗玉呢?”
“也对……可是除了他,会是谁呢?遗玉对别族根本没什么用啊!”
水如兮听他们纷纷议论,担心有谁知道日月水晶的秘密而怀疑到精灵的身上,于是想把一切嫌疑都引向苍松,反正他已经死了,甚至他的尸体都不会再出现。“那……有没有可能他一直潜伏着,不知道木易出事了?知道后又怀恨在心,索性携带遗玉逃跑?嗯……这只是一个假设……”如兮小心地观察着众人的神色,钟剑恒则皱着眉注视着水如兮。最后,木枫下令:“派兵追捕苍松,搜查宫内所有房间!”
水如兮暗想:你们永远都找不到了。[虽然闹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失去了……姐姐,但是不管怎样,遗玉得手了。然后,我得去百花川和精灵流军会合。百花川,那片像梦一样美的乐土……可是,怎么甩掉钟剑恒呢?哎,为什么他不是精灵呢……]


五、百花川

水如兮和钟剑恒一前一后在木族边境的森林中穿行。水如兮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说:“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不回去也没关系,那你去哪儿?我陪你去!”
“钟剑恒!你这人怎么那么讨厌啊!”如兮真希望这时能有根绳子把他绑起来。
钟剑恒也不在乎了:“随便你怎么说!”
这时,两个持剑的蒙面人拦在了他们面前。其中一个身形娇小的人用剑指着钟剑恒骂:“我说你太不要脸了吧!人家都说让你别跟着你还跟!”如兮一惊:是风雅的声音!那另一个应该是白冥了。
钟剑恒:“我和我妻子的事与两位无关吧!”
白冥低声道:“少废话!赢过我的剑再说有关无关吧……”白冥剑剑刺向钟剑恒的要害部位,显然是想置他于死地。钟剑恒也不示弱,边退边战。两人面对面交错一招后,钟剑恒手臂被刺伤,白冥脸上也有了血痕。如兮还在旁边,不知该不该阻止白冥。风雅连忙拉着她:“如兮公主,你再不走就摆脱不了那个跟屁虫了!”
“可是……”如兮担心白冥不会手下留情。
风雅苦笑着催她:“你放心,白冥不会让你做寡妇的!”风雅这样直白粗陋的话让如兮哭笑不得,只好匆匆离开。
这边,白冥跟钟剑恒还战得不分你我。忽然,钟剑恒一晃虚招,左手揭开了白冥连头发一起蒙住的黑布,看到他的一头银发顿时怔住了:是精灵!白冥趁钟剑恒恍神的一刹那,一剑刺向他的左胸。“住手!白冥!”风雅飞身过去抓住白冥的手腕,可是,那一剑还是刺入了钟剑恒的胸膛。鲜血喷溅出来,钟剑恒痛苦地跪在地上,用剑支着身体:“精灵……”
“白冥!你答应过我不杀他的!你……”
“但是,他知道了我们是精灵。风雅,这件事希望你保密。我们走!”白冥的声音没有一点感情。
“不要……伤害我妻子……她也是……是精灵……”钟剑恒说完就倒了下去。
“这个傻瓜,我们怎么会伤害如兮公主?!”风雅的难过,不为钟剑恒,而是为水如兮。但是,钟剑恒的那句话却让白冥有所动容。他没想到,这个明知水如兮是精灵的男子会这样时时刻刻惦着她的安全。他开始痛恨自己的无能:在很多时候,他都不能保护水如兮;而他们所有人,却还靠着水如兮冒生命危险来获得新生活。

在约定的鹿山口,如兮一见到风雅和白冥就紧张地问钟剑恒的情况。“他很好……”白冥知道风雅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公主,你能跟我们回去我真高兴。”
说到回家,风雅夸张地叫起来:“哈哈……白离还在等我呢!”。
“白离?!风雅,你们什么时候……”
“啊……没什么!没什么!”风雅捂着嘴摇头。
“白冥?”水如兮又转过头问白冥。

“是这样的……这次回去,我就会给风雅和弟弟举办婚礼。只是没想到,公主也会参加,相信大家都会很高兴的!”
“是吗?太好了!对了,白冥,你有心仪的女子吗?”
“我?”白冥忽然变得口讷,却几乎要说出“我爱的正是公主你啊”,“有……”
“是吗?那你什么时候成婚?”
“她还不知道我喜欢她……”

“这样啊……那你一定要加油哦!别总是顾着正事,自己的终生大事也很重要啊!”水如兮心中还记挂着钟剑恒,却不想在风雅他们面前表露出来。

三人行了几日,来到一处幽僻的山谷。白冥熟门熟路地带领水如兮在山路中穿行。揭开一帘厚重的藤蔓,一个黝黑的山洞出现在面前。洞中黑暗无光,洞的另一头却别有洞天。“这就是百花川吗?好美啊!”水如兮吃惊地看着眼前万木繁盛、百花盛开、群鸟绕树的美景。风雅早已飞起,告诉各个精灵公主来了。一时间,树后、花丛中、鸟背上探出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注视着有着一头蓝发的水如兮。忽然,从花丛中滚出一个胖嘟嘟的小孩。水如兮连忙上前把他抱起。小孩张着双手摸她的头发:“哇!真是蓝色哎!你就是我们的主人吗?”

“不是主人,是同伴……”水如兮忍不住亲亲孩子可爱的脸蛋,“你叫什么名字?”
“伍嘎……”
“是吗?伍嘎你好可爱!”水如兮抱着伍嘎走向渐渐聚集的精灵中。她极具亲和力的表现已俘获了所有精灵的心,精灵们都想和水如兮说说话握握手。是夜,月光朦胧,萤火虫装点着夜色,精灵们伴着篝火快乐地舞蹈。白离和风雅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走到一起,携手起舞。

闹腾了大半夜,精灵们才慢慢散去。如兮坐在橡树枝上,看着漫天星斗自言自语:“以后,我就只能在记忆深处看到你们了……”“公主,”白冥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水如兮身边,“你……作好准备了吗?唤醒日月水晶后,我们可得好好打一仗呢!”

“白冥,我一直在想,我们做的到底对不对……一旦五族知道精灵暗藏的势力,血战再所难免。到时候,无辜的人又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哀鸿遍野,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那样的场面……”如兮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难道让我们的人一辈子窝在这里吗?我们太渴望自由的天空了!”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和谈呢?”水如兮此刻深深地担忧,有一天她会站在水苍龙、钟剑恒和木枫的对面,那时,她还能握紧手中的剑吗?

“如果和谈可以,当初精灵就不会被灭族了……”
“今时不同往日啊……和谈也好,抗争也罢,白冥,我会将日月水晶的力量交给你,同时,还有复族的重担。”

“为什么?你不和我们一起战斗吗?我们需要你,我……也需要你……”白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水如兮却没有明白:“一个瞎子还能做什么呢?”

“瞎子?!可是你……”白冥被搞糊涂了。

“我只是个混血精灵,没有能力再转移封印了。剜出自己的眼睛,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以后的事,就交给你了……”如兮的心中还有一个牵挂:钟剑恒,也许,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那你呢?”白冥的心被眼前这个可以为理想献出一切的女子震撼了。
“四处流浪吧……”
“不能回到水族或者……钟剑恒身边吗?”
“那样只会让他们为难,就像我母亲一样。所以……”水如兮跳下树,故作轻松地拍拍手,“以后,我就会自由自在地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哈哈,羡慕吧?”
“可以……可以留在百花川吗?让我来照顾你,如兮!”白冥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
“白冥?”不知怎的,如兮想起了钟剑恒,“谢谢你,只是我……”
“你只爱他。”白冥低沉地说出这句话,继而轻轻搂住水如兮,“回去找他,一定!他现在肯定在木族养伤,或许会带着伤到处找你。对了,很抱歉,上回在森林里,我还是刺伤了他……”
隔天正午时分,水如兮、白冥、风雅、白离四人围站在百花川的祭坛边。如兮面前的小盏中有一些闪闪发光的液体,那就是熔化的遗玉。“公主,真要这样吗?”风雅的眼中闪着泪光。
水如兮右手握着匕首,那只玲珑玉蝶在正午的阳光中摇摆。“再见了,剑恒,我想我不再需要用眼睛来看你了……”如兮在心中默默地说。

“啊!……”
“风雅,快!止血!”
……

六、尾声
多年后的一个月夜,一个水色纱衫的女子坐在小屋外的山坡上,静静地等待。
涓涓的流水旁栽种着很多水君兰,近似透明的枝叶在月光下微微地颤动,像是一个纯洁的灵魂在舞蹈。
一阵料峭的山风吹过,女子不禁裹紧了衣衫,摸索着进屋:“今年的水君兰还是不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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