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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

2005-04-02 12:13:28    玫瑰跳蚤

她没有安全感。

她把自己比作一只涂满树脂的小竹篮,不停地在水中漂流,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她搁浅在他的床榻之岸。

虽是暮夏,空气依旧燥热,老式电扇在转动的同时不忘发出吱呀吱呀声,暗合了一种不合作。

他跪在她的床边,带着欣赏一件艺术珍品的眼光打量着她。她呻吟着,急促无节奏地呼吸着,高热散发出来的特有气息混在暮夏的燥热中,跳动着他身上的情欲。

鼻息声越来越急促,他的脸在两种燥热的作用下难以遏制地红起来。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他的下一步只是将滚烫的脸庞贴近她滚烫的脸庞,他的心跳从贴近的那一刻奔到了及致。他感觉她的呼吸在慢慢平缓,间或的脸颊起伏使两者间的距离更近了。

他陶醉了,以至于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他们的脸颊紧紧挨着,保持着一种恰倒好处的距离。从黄昏到深夜,第二天的晨光微露,他不舍得离去,但跪的姿势使他的膝盖麻木,而后是无止尽的酸痛,迫使他不得不更换姿势。

抽水马桶发出低沉而愤怒的声音,这是对年久失修的有声反抗。水房里哗拉拉的水声刹不住车,搪瓷杯和搪瓷脸盆的碰撞声更是刺耳。

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矮矮的阁楼,墙上斑驳的明星挂历告诉她这个阁楼已经年代久远,而同时又透露着某种信息。

阳光透过发黄的百叶窗间隙一点一点泻进来,单调的床单于是就变成条纹状。在沉睡了三天三夜以后,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醒来。她相当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新的环境——矮矮的小阁楼,泛黄的明星挂历和百叶窗。它上了年岁,但它没有发霉,这就够了。她是个随遇而安的女人,她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她永不停息地漂流在茫茫的人生大海之中,以往的每次搁浅都是短暂的,波澜不惊。涂着树脂的小竹篮也就不知疲倦地寻找下一个搁浅的床榻之岸。

她皱了皱眉,伸个长长的懒腰,极度放松的状态。抬头盯着头顶那只连续奋战了三天三夜的老式电扇,吱呀吱呀声并不见减弱,生命还是如此旺盛,带着不妥协。

水房的声音戛然而止,接下来是重重的推门声,像极了三天前那个雨夜的雷声,着实吓着了她。视线便从电扇骤然转移。

微笑,眉眼间透着自信。没错,她能把握住周围的每一个细节,阁楼的主人是个年轻人,丝毫没有出乎她的意料。理想中的男人,发育得相当不错,是的,最吸引她的是一头微卷的鬃发,她似乎有了晕眩的感觉。他只穿了条裤衩,那个年代流行的款式,棉布,白色,宽大。唯一不协调的是肩上的白毛巾。她没有丝毫的羞涩,直楞楞地欣赏着眼前的人体。

此时的距离只有一米,从床尾到床头。

空气凝滞了,吱呀吱呀的节奏在加快。他还没有看到过女人醒着的模样,而此时,她却如此鲜活,如此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裸体。原本已经冷却了的躯体又不由自主地躁动起来,血管内的血液统统沸腾起来,它们在不停地扩张,想摆脱血管的限制,通通喷出体外。

迈出第一步,身体已经只受本能的控制。欲望在燃烧,他要征服。

“喂,有没有吃的,我肚子饿。”她善于控制整个场面,从她出现开始,她就是整出戏的导演,如果把生活比作一出戏的话,这个比方是恰当好处的。

迈出的第一步缩了回去,欲望之火暂时被压制下来。

口腹之欲同样是人的本能之一。压制了一种欲望,另一种欲望就开始滋生,人就在欲望的循环轮回中生存、繁殖。提到吃,他也觉得肚子已经空了半天,是时候填点东西。

一条不长的小街,闹猛倒是闹猛,不过太热闹了反而让人生出寂寞来。他和她并排走着,相差了两个头的样子。她是个如此娇小的女子,在他眼里,仿佛大都市透明橱窗里的芭比,精致玲珑。其实先前是他走在前边的,也不知道为何,他的脚步越放越慢,心中是一阵接一阵的燥热。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任何一种缓慢和迟疑都逃不脱她的心思,于是就促成他们的并排而行。
他们没有讲一句话。他没有问她从哪里来,他只是感激她漂到他的床榻之岸,然后搁浅。她也没有向他细诉自己是如何漂来,过程是如何如何的艰辛。沉默会促成默契。

他们在臭豆腐摊前停了下来,其实是她停了下来,他只是处于陪伴的一种状态。她一口气吃了五串,于是小街上空的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亦臭亦香的气味。他付了钱,无奈地笑笑,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拐进旁边的面馆。

他为她和自己要了两碗牛肉面。腾腾雾气伴着呼哧呼哧声,是两个人同时发出来的。她毫不掩饰什么,吃面就将她这个人如此显露地展示给他,他也不厌恶这种感觉。都是随性的人。

这样一天在夜幕中结束。

她霸占了他的床,理所当然,一如前面的三天三夜。他非但不怒,似乎还十分赞许她的嚣张气焰。他只是随地躺下,紧紧挨着有她体温的床。

老式电扇在头顶吱呀吱呀转个不停,门口闹猛的小街死寂一般。

闹猛都是假象,死寂才是本真。

黑夜适合想事。

她不停地漂泊,从这个床榻之岸漂到那个床榻之岸,又从那个床榻之岸漂到这个床榻之岸,从没疲劳过,也从没停止过。漂泊使她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她乐此不疲,庆幸这样一种漂泊,因为只有在不停地漂泊中她才能暂时忘却寂寞——那是盘疯长的植物,在幼年就纠缠着自己的寂寞。

曾经是众星拱月的女子,围绕自己的是阿谀和鲜花,饶是逃不出命运的捉弄,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以一生为赌注。

他可以毫不吝惜地抛却她和她的女子。她却要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想事,泪水倾泻一片。

终于有一天,泪干了。

她肆无忌惮地裸体行走在街上,呆滞的脸容带着永恒的微笑。当一个女子没了羞耻,她不会再有什么。

哭和笑是人生的两种极致,她都经历过。

窗台常鲜的花儿败了,讥讽声完完全全替代了阿谀。男人的欲望在某一日被激发,不可遏制,她就是被耕耘的土地。

一个,两个,三个……

凌乱的床单,扭曲的脸容,破碎的灵魂。

镜子里惨白的脸,无血色的双唇,绝望失神深深凹陷的双眼。

她无法庇护她的女子,反而使女子生出一种难以抗拒的坚忍。

母亲的衰败,女子的光鲜。

世间万物都在循环中。

她半躺在雾气氤氲的木桶中,任水荡涤自己身上每一寸洁净的肌肤。微微低下眼睑,这一刻,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外面是很好的月亮,柔柔地照着。

可是被一朵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云遮住了。

她只把自己比作一只涂满树脂的小竹篮,她不是母亲那被不停耕耘的土地。祖祖辈辈只知道从土地上毫无止尽地索取却从来没有给予过,土地只会越来越平瘠直至苍老成荒漠,或许只要一阵风,荒漠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要不停地漂泊,她不选择土地的命运,任何床榻之岸都只是暂时的停靠站,她的兴趣永远牵挂在下一个床榻之岸。其实,这也是既定的命。

他倒是安安稳稳地睡了。阁楼的窗帘只拉了一半,月光就毫不吝惜地洒在他的脸上。熟睡的样子就像一个婴孩,简单、纯净。

她突然有种触动,眼睛潮潮。被不经意的无邪感动,无数次的漂泊、搁浅,搁浅,漂泊……相同的循环、轮回,她只想呕吐,对一具外表不同而实质相同的躯干作呕。

一些片断在眼前来回剪辑,纠结,缠绕,她无可遏制,发出母兽般的低吼,手脚同时痉挛。

他醒了,并不惊愕。相反,紧紧地抱住她。她没有挣扎,痉挛渐渐平缓,平缓。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尽管她搁浅在无数个床榻之岸。

她居然流泪了。

她的身体慢慢舒展开,像婴孩一般彻底地放松。在他的臂弯,静静地闭上眼睛,像他一样简单、纯净。

他没了睡意,但并不因此而焦虑。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是雄性的征服。

他怜爱地看着臂弯中酣睡的女人。此时没有因为高热而散发出来的特有气味,只有她均匀的鼻息声。女人很美。

他低下头。

窗外月光很好,找不到一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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