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芦苇,忧伤而孤单地立于断墙之上。这残垣之上的生命,冷眼静观着都市风云惨淡。
一个离异而破碎的家庭是她的心眼,通过如此凄伤的背景,我们发现她的情绪行云流水般溢出。
张悦然的作品就好比是一场悲剧,由无数无数细腻而凄冷的片断拈合而成。全场浸透了悲调,尤其残酷的是来个绝望至极的结局。那情绪化的文字似有魔力在吸引着你,让你不自觉地沉溺其中,为文中人喜而喜,为文中人悲而悲(张悦然可是一个摄取读者心魂的顶尖级女魔法师)。她文字的魔力来自细腻,来自真挚情感的寄托,整个一把黛玉的葬花泪。没有华丽的外表,没有朴素的直坦,有的只是小女子的情绪,这情绪是如此顺畅而自然地从悦然笔端流出,天衣无缝,完美无缺,动人至极。她的文字就像一条河,没有暗礁的阻挡,没有大风大浪的咆哮,就这般行云流水般缓缓淌着。甚至不带一点声响,不让任何人觉察到它的流动,就这般悄悄地醉倒无数读者的心灵。然而,她的文字更像一颗孤寂的心在滴血,同样是静静的,悄悄的,我们听不到半丝滴血的声音,只感觉到那血印一点点扩大,一点点无情地滋长着。过多过重的孤寂在她的心上栽植了太残忍的排斥,哀伤一下子就爬满了心坟,还让泪水去浇,黑暗去护,让忧伤的河流绕成护城河一般困住这个脆弱的小女子。她的作品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场景都能带出哀伤的因子,飘浮在整个文字之中,浸透纸页,跃于纸上,扫荡读者的心灵。
张悦然作品的故事情节也相当曲折,但这种曲折使你看不出半点情感的突兀和情绪的错综。那种曲折所凸现的不仅仅是情节的多重性,更鲜明地展现了作者情绪的微妙变化。虽然全文不脱阴影的束缚,但悦然所精心构筑的这块阴影有深有浅,有强有弱,时而黑如锅底,伸手不见五指,时而仅能瞥见一副模糊的轮廓图,时而突袭般地闪现一丝光亮,马上便倏然而逝。这阴影的变化非常自然而恰当地随情节而运转,给人一种抑扬顿挫而有连接完整的古典乐曲感,就如梁祝,凄美的,也要凄成一条线(就算流泪,也该让泪珠串成一线淌)。
张悦然所展现的是一个小女子眼中的都市世界,那里面交叉着小资小调的休闲,夹杂着才子佳人的多愁善感,在一片霓虹灯的眩目下映出一个花花绿绿而又冷冷清清的都市色彩。没有慷慨正义的英雄好汉,没有狡诈阴险的无耻小人,更不掺杂宏大非凡的历史故事,有的只是小人物,叙的只是平凡事。这些平凡的都市人经她情绪化的渲染而变得有血有肉,活灵活现,丰满至极。由此可见,形象的丰满关键在于情感的包装,而情节的穿插只是次要因素。情节是吸引人的,情感是打动人的,悦然的作品以情感为主线,由适量的情节带动情感的变化,令人读来真诚而感人。
对比于张爱玲、安妮宝贝,我认为张悦然的文字更富有灵性和人性,虽然是哀调,但这哀调唱得如此深刻,堪称绝唱。在读到张悦然的作品之前,我最喜欢的女作家是冰心,她的充满爱心的文字让我感受阳光的轻拂,常常令我感动不已。而张悦然的文字充满了哀伤的情绪,让我感到黑暗的窒息,但这种窒息更真实更现实,是实实在在可触摸的社会情感。而与之截然相反的冰心倒带有童话的天真意味。博爱虽然崇高,但终究只是一个幻想,一个"幻"而已。于是也就觉得那些充满柔情的描述太过矫柔,太过片面,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也许冰心永远只该像修女一样活在基督虚幻的天堂里,那里有上帝的博爱,天使的纯洁,但统统都是虚拟的,她终究走不出这个光芒四射的爱之圈,永远无法走进这个复杂的社会。
张悦然,一根断墙上的芦苇,就这么真实而哀伤地立着。立着,立成一道凄美的风景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