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塑料碗里的秦淮河,就是一曲悲哀的《秦淮河祭》。当我写作这篇悲哀的文字的时候,从成都那边传来一个更让我脊梁骨冷飕飕的消息:五月初,成都一场公益性的、主要面向中小学的、呼吁共同保护地球环境的绿色周末音乐会,只有一名读小学四年级的小观众入场!主办方为了这一名观众,依然且毅然地将演出进行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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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漾着文化的秦淮河,这回成艺术品了。5月22日上午,南京师范大学学生在中华门城堡前的广场上,摆了1200只盛满了秦淮河水的塑料碗。这个艺术品看去很壮观,闻来蛮有味。《中国青年报》刊发了一张照片,一市民一手端碗,一手捏鼻,秦淮河水的恶臭,穿越报纸,直抵我的鼻孔。
学生们在用现代艺术形式给人们敲警钟,想依此来拯救这条著名的母亲河。只行艺术,不知效果;但问耕耘,敢求收获?
遥想公元1923年,仲夏之夜,圆月犹皎;十里秦淮,繁华艳丽;画舫笛韵,桨声灯影。朱自清俞平伯同游秦淮河,同写《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同为后人留下美文典范,一时传为佳话。那时的秦淮河,在作家的笔下,晃荡着蔷薇色,河水是碧阴阴的,“看起来厚而不腻,或者是六朝金粉所凝么”;那漾漾的柔波是这样的恬静委婉,在眩晕着的灯光下,那是绿如茵的陈酒般的秦淮水。可是现在,现在!现在如果朱自清俞平伯重游秦淮河,写下的必定是《浑浊恶臭里的秦淮河》,叫人怎么消受?
别说80年前的朱自清俞平伯时代,就在20年前,小孩儿还在春末夏初到河边采野菜回来炒着吃;而今的秦淮河,只配盛在塑料碗里,带着它的恶臭,在广场上艺术一把。与任何被污而染之的江河湖泊一样,“十里秦淮”遭遇的是“伪现代化”的尴尬。南京进步成一个以化工化纤冶炼为主的工业城市,秦淮河成了天然的纳污管道———不封闭,只敞开;当人们对“左岸”充满诗意想象时,秦淮河左岸就有170余个污水排放口没日没夜地劳作。设若秦淮河是个有着水蛇腰的美女,那么,静静躺着的她,每天都被“伪现代化”无数次强暴蹂躏。这是河流的悲剧,还是文化的悲剧?这是城市的悲剧,还是人间的悲剧?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似乎一语成谶。长江中下游湿地破坏,已经匪夷所思。湿地面积急剧萎缩,原先100多个通江湖泊,如今只剩下3个,湖泊与长江的天然联系被人为切断。鱼们本来可以“相濡以沫”,现在回游受阻,不得不“相望于江湖”了。秦淮河曾是淡水鱼的天堂,富产鲤鱼、鲫鱼、鲢鱼、鳙鱼、白鱼等,但现在鱼们不得不消失得无踪无影,“污染多样性”轻易就战胜了“生物多样性”。
秦淮河一度靠抽调长江生态水冲洗,但那治标不治本;2004年,南京市政府投入20多亿,要对秦淮河进行“综合治理”。砸进去20多亿元,能否治得了本?这个大大的问号,我看谁也不敢保证能将它拉直。全国的江河湖泊,几乎没有几个能跳出“污染———治理———再污染———再治理———再再污染”这一怪圈的。因为怪圈背后,其实循环着是一个“污染也政绩———因为工业发展了;治理也政绩———因为环境改善了”的更大的怪圈。在这样的怪圈中闹腾,治来治去,河还是一沟污水,湖仍是一盆水污。于是乎,古代那是愚公移山,现代只有蠢人治水。
塑料碗里的秦淮河,就是一曲悲哀的《秦淮河祭》。当我写作这篇悲哀的文字的时候,从成都那边传来一个更让我脊梁骨冷飕飕的消息:五月初,成都一场公益性的、主要面向中小学的、呼吁共同保护地球环境的绿色周末音乐会,只有一名读小学四年级的小观众入场!主办方为了这一名观众,依然且毅然地将演出进行了下去……
一个塑料碗里秦淮河水的行为艺术品。
一场只有一位孩子光临的环保音乐会。象征意义多么强烈所有的绝望和希望都孕育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