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文字淡但凛冽. 一个名叫亦喜的女孩子,探究生与死,百回千转,终于有个圆满的结局. 走在路上,碰面的女生,一例有淡色头发,淡淡的微笑,谁知道里面就有一个亦喜呢. 心事如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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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比赛后同班同学都说亦喜的声音其实不适合放在大礼堂来演唱,礼堂人太多而亦喜是怕生的不免分心胆怯,所以没了平日的水准。落选是可惜了些,但这不要紧,多的是有歌星梦的女孩,不见的人人都可以灌唱片在大舞台喊麦,许多人缺点机缘和际遇。且有些人有些声音只能在特定地点才可发挥真正音色。比如有些声音就只可以在洗澡堂子里发生,蒸着腾腾热气蒙块澡巾便大方的唱出,唱完了他人还要赞赏共鸣效果上好。这样的人俗称“澡堂歌手”,很是家常。
亦喜比赛时选的是王菲的《过眼云烟》,比王菲的声音还要冷清。开头亦喜是一直闭着眼睛唱的,台下的老师一见这情况不禁要急,这样下去裁判一定扣分,趁着过门压低了嗓子向她喊,看观众呀。
亦喜睁开眼一看底下黑压压的不住涌动的头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上过不来,张开嘴发不出声音了。她呆在台上终于只唱了一半的《过眼云烟》。
亦喜的声音真的不适合这样的当众。她灌不了唱片上不了台至小的点点梦想禁不起现实的坦白。
可是正如“澡堂歌手”的存在必然性,亦喜的声音自有她存在的意义。
几个礼拜后的一个下课时间有人来找亦喜。穿白色衬衣卡其裤的男人,花白的头发。
多年来无人找寻过亦喜,亦喜是孤儿,父亲死的早留下母女苦苦地在社会里讨日子过。母亲是自尊骄傲的女子,再穷也供她上学。十八岁考入这个城市的师范音乐专业,母亲也死去。眼见女儿就快“成人”,可她没有这份幸福,亦喜是万分遗憾的。葬礼上只顾往死里哭,还有邻里在旁边劝阻,到葬礼结束回到一个人的家,空旷少人息的空间让她面对现实的市侩。没了经济来源如何度日?她不禁愁眉紧锁。
本以为是天涯绝情路将她往死路上推,上天怜悯她又另给她一条窄窄的出路由不得她不感恩。
白衣男人让亦喜到他处演唱。
为什么?第一个反应是问他为什么,因为到底有众多不解。
他说见过亦喜的表演认为很适合在自己那里演唱。
亦喜笑,先生,我是出不了众的。只能闭上眼睛唱歌,一睁开眼看观众就心底发慌。
白衣男人却回答她:没有关系,我允许你闭上眼唱歌且给你每月五千元人民币的演唱费,你平日有功课只要周末去唱就可遇上考试还准请假。
来人大方,条件优越又对亦喜的缺点全数包揽。让亦喜多少有些不信。
为什么不找辛想想呢?她声音成熟,饱满可亲,又是大赛第一名。还有罗敷......
来人阻她说下去,眼光凝视。
声音有时如同植物,只适合种在一处是认地的。
亦喜问,是什么地方。
静山陵。
原来是唱梵音。越来越多有钱的现代人瞧不起录音机里声音的尸体,他们要原汁原味新鲜的刚从枝头上摘下的“正在发声”。这样方对得起离开的至爱。一如刚做出来的寿衣库存的不要,是特地给它做的。一如刚完成从未运行过的焚化炉,这样亲人们拾骨灰时拾的就只是它的骨灰,没有杂带他人的遗留,多少是“你侬我侬”的不纯粹。不过这样的几率还是太小,政府不可能日日都在建造殡仪馆。而一个超大的殡仪馆至多就是五个焚化炉,这五个焚化炉的第一次多么的弥足珍贵。
亦喜听完只是笑,原来现唱的梵音这样金贵。家中没有钱她又嗓音好于是自己给亲人唱,原来是时常在父亲坟头唱后来又是母亲的。每每去了总是要唱,无意中给了他们金贵的享受。所以自己的声音才这样清冷吧,比王菲的还要清冷,伊再孤绝避世没有时常在坟头唱梵音的经历。这白衣男人前生若不是伯牙,听的出她声音的“时常”。
这样丰厚的酬金为什么不去。亦喜想不出不去的理由而且亦喜另外有私心。
她恳求静山陵的馆长,也就是伯牙般的白衣男人,能否施给一小地给她的双亲。父母都是回到乡下,一块白布裹着葬于山头。这一直是亦喜心中放心不下的疙瘩。
移坟那日掘出多年前的父亲,早是白铮铮的骨头一具,而裹尸麻布已染成锈黄颜色。亦喜头脑中已没有父亲的影象,死时她还小又没有留下照片。以后的很多年在亦喜的心中,自己便是由这样一具白骨生身孕育。终于不敢再见母亲一面,她再次入世只怕也是腐朽破败面目生疏,亦喜怕这样的记忆留存一生再不可磨灭,是多么痛苦。于是托馆中的同事去掘出然后回静山陵并在一起焚化,尘归尘土归土,到底还是有人情愿“你侬我侬”的。
亦喜放下心事开始了在静山陵献唱的声涯,同事们都是统一漆盲如夜的黑色衣裙,亦喜却可以例外,馆长准她一袭白色素缟立于静山某厅的一角闭眼呤唱,她是特别,不同他人的,她卖的是声还有声音中的灵魂,不比其它同事卖的只是人不是人中的心,他们的心还在外界,工作之余乘车出去还是精彩的另一人,而亦喜的至亲全留在了静山陵,她反而更多时候想留在静山陵。出去只是为了功课。
静山陵有时很繁忙有时又会很闲静,亦喜把闲静比做太平盛世。只要在静山陵呆上一日便清楚外界的局面,是“不在此山中”的看清。
顶开始亦喜还是双眼紧闭地唱歌,可渐渐她发现其实少有人是注意她的,她的声音只是哀哭中的另外,主要不是她的梵音,是众人的哭语。她于是放心地睁开眼唱。有时还有心情看看这重要的哭,这比赛一样的哭。人们的皮相真是好看,管他真哭假哭都是一并地嚎,拖也拖不住的悲戚哭泣。亲人终于要走,他(她)已是硬尸一条留也留不住地在日温灼灼下腐化为水。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终于还是要舍得。活下的人要继续生活,每日上班、吃饭、睡觉一样不可获缺地如常生活下来,还是要舍得。管你是真心假意还是要放手让它一并成灰为水。
亦喜还是年轻,见不得假。一日有客人来向馆长投诉。馆长找来亦喜询问始末。
亦喜,有客人投诉你服务态度不好,说你在灵堂对来宾不敬。
我不过是“恶眼相看”而已,可能常年在静山陵的原故眼中刹气太重,听说此人回去后连连噩梦。亦喜并不以为错。
亦喜,什么原因让你这样激愤。馆长耐心询问。
亦喜解释给馆长听,听其它人小声在议论,他是灵堂主人生前政敌。见他最终比他提早离开,而以后天下尽数归属他一人掌握,怎不得意扬扬。自然要锦衣华服红光满面的灵前炫耀,谈笑风生,不顾中间动弹不得的硬尸。直到有人小小声惊呼,你看你看它眼中流泪。我看过去真是在流出淡红液体像是尸体哭出血泪。让人心生愤慨。小小惩罚是他该得。
亦喜,你太动用感情,这样不好。世事总有它的前因后果,他也自有他的结果。这偌大的一座静山,谁也莫着急,三五年过去今日堂前数人慢慢都是排着队进来入住,谁可逃脱?说不准日后见面恩仇泯灭,还有在那边坟头一堆坐搓麻将的缘分呢。
说的亦喜不住笑。馆长,你真是诡异。
真正诡异的还是让亦喜遇上。
那一日悲的是某家私人医院院长的爱妻,死于发现太迟的胆囊癌。医生其实不太注意自身的健康,而癌又是最挽也挽不回救也救不住的无药可医,身为医生也是无力。多么惆怅,读过的那么多内科外科妇科都是枉然。最后时日将全数光景都交于她手,你讲吧想去哪里玩我们一同去。
死亡就是最绝对权利的焦仲卿的娘亲和唐婉的婆婆,容不得你不放心和不放手。它是心手一并斩断。
发现现在许多人写癌,特别是那个男女眉目如画的国度,动不动就上演生死恋摆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架势,让人以为那一国人男男女女的都赶着生癌。生癌哪那么唯美戚绝,男主角在枕头守护而终?总免不了痛、脏、惹人厌,拖到最后弥留抢救不来,生命的生息丝缕抽离只余下躯壳,容颜褪尽皮囊腊黄,连曾经纹过的红唇也淡退消失还原原本的褐暗。再倾国倾城的红颜乌发也化为污水,尸体渗液,你还敢美丽地生癌吗?
周院长的爱妻临死前睡在红色的大浴缸里,到最后她仍是爱干净的,日日要洗澡。癌至最后演变为恶病质,体力不支还坚持泡浴缸。四月下旬的天气脱下衣服觉得冷极,让周院长将室内温度调到三十几度,水又不停加温还是冷。她说一句,我不行了。再抢救不回。最后该是全身衰竭缺氧而死吧,温度那么高又泡着澡最消耗体力。她如何消耗的起。
周院长该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怎可以由她去呢。
灵堂前的人们是有争议的因为都是医院系统的人士,一目了然。
周院长给馆长提个奇怪的要求,不要梵音不要花圈,哦对了如今的花圈不是个人送的,谁都忌讳大街上提个花圈走,至有殡仪馆的备着,到最后也不再烧毁留着后面来的尸用,不然多浪费呀。现在流行和结婚生子一样的封包。人生至多五次大规模的接包,结婚,生子,做寿,险到接近死亡的生病终于又挽回,还有寿终。生老病死都要广而告之普天同晓。
这是闲话,本来可以不要。无奈写字人话多,估计也是因为近日交包个数太多而它自己结婚,生子,做寿,险到接近死亡的生病终于又挽回,还有寿终一个都还没经历的缘故。投资太多不知日后可收得回。
再说周院长撤去满堂花圈铺上一地爱妻生前终爱的香水百合,底下人说乱了规矩。周院长却说,我不管什么规矩礼数,我只知道她最要什么,其它的不归我管。
馆长找到亦喜,亦喜,你今日只唱《最浪漫的事》。这是周院长的要求,他妻子生前经常听的一首歌。
是这样唱的: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 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有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到哪儿都去不了 你还仍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这不是亦喜的风格呀,这首歌太甜太腻。亦喜拒绝。 我唱不好这歌。
客人让你唱你就该唱,不会唱可以学。不见得学都学不会的。
亦喜觉得好笑,在一团子香水百合中唱《最浪漫的事》有些像开演唱会,那么是否该面带微笑呢,可是又是在灵堂前,险些忘记这点了。
唱着唱着她白素的裙摆在窗外的风中飘飘摇曳,唱着唱着听见低低有些哭泣声音,唱着唱着她脸上骇住。
亦喜低头看裙脚边,蹲着个湿淋淋的人,那张脸蛋很熟悉就在刚才见过。纹着红唇的四十岁美妇,身穿红绿印花的中国袄,脚踩棉布鞋,在四月下旬的天气里委屈迷茫地蹲在亦喜的脚边哭泣,像找不到回家路的黄童。哭的专注认真,见不到其它人。
其它人也见不到她,众人在敬职地哭呢。
当然,这个“众人”不包括亦喜,还有另一人。
他满目苍茫地望住她,以为今生再也见不了。
婆娘。
美妇似乎听见他的召唤,回过头去看见他,惊喜,走过去。那是回家了。
亦喜看见她在葬礼结束后跟上他回家。
众人走过去与他握手让他节哀顺变。他们见不到他身边的她。她也见不到与他握手的众人,眼中只有他。她是为他回来的。
生前是死在浴缸里的所以才不见干呀,亦喜这才想起。
亦喜问馆长,见到奇怪的东西是否说明在生病?
馆长说“生病”只是个名词。
爱玲说,怎么我找不到我的衣服?我的恩曼尼,黑色晚礼服的那件,还有我的鱼尾裙,我只有一条鱼尾裙,唯一的一条鱼尾裙也不见了,是生病前不久买的,买下一次也没穿过。我的那一整个系列的中国旗袍也不见,有十二种不同颜色的十二条国服,妈妈在我很小时候就准备下的,给我结婚后用的,可是现在一条也找不到。
爱玲就是美妇。
周生无语相答。她忘记自己死去,教他如何答她。
周生便是周院长。
她日复一日地找他询问,周生,我的病是不是好了,好了便可以化妆了吧,可我的化妆品也不见了,我整整一柜子的化妆品,兰蔻的粉底香奈尔的唇彩安娜苏的香水,是子期给我配好的,子期也好久不来看我了,还说是死党,我生病就不见她再来,上次是什么时候?一个月前吧。很寂寞,好久没有出门。
她在屋子里徘徊走动。她只得一身衣服。
她的什家早在她死去后亲友提去烧了或者扔掉。一个人死便是在世间不留痕迹了,再多的身外之物都一笔勾销。许多人不懂的道理。
周生,你为什么不让我出门呢?我现在感觉身体不痛了呀,我正在康复呢,我觉得可以一晚上跳十支舞还可以喝下三杯红酒,不如我们出去吃饭,还有我们去旅游吧,你不是说去旅游吗?去哪里呢?不如丽江或者西藏,都不好吗?还是凤凰呢?凤凰吧,凤凰比较近些,应该不会耽误你周一上班哦。
她向他要回她的日常生活,她不晓得自己只剩下脑电波产生的幻象,她还有许多想法需要实现。
半夜,她紧紧偎依他的身伴,如往日情怀,爱没有降低半分,反而因为一场恶疾更加珍惜。她不再任性,事事与他小心商量,这样好不好,那样好不好,为什么呢。
有一天,她突然伤心地问他,周生,为什么你很久没有与我欢好了呢?是不是我生病后消瘦了,或者是疾病带来难闻的气味?她死劲地嗅自己的身体的幻想。我是不是要洗澡了,我想洗澡了。
周生不知道如何与“脑电波产生的幻象”欢好,他去图书馆借来《聊斋志异》偷偷藏在办公室仔细研读。那里面的书生才子似乎是发了场梦,在梦中同狐仙孤魂交好了,可那也是人处在被动状态呀它说让你怎样就怎样。现实中要交给人类来解决,恐怕连蒲先生也没有想到吧,事事总是难料。周生在中国最怪异的一本大书全集中都找不到问题的答案,每次经过公园外墙瞎眼卜卦先生的地摊边他都忍不住要问个究竟,终于有一次他真上前去问:如果见到死去的人怎么办?她不停同你说话,忘记自己已经不是人。
那有眼无珠的卜卦先生用眼窝死死地盯住他,啊,你见到了?那么。。。那么,你。。恩,应该找个道士。。恩恩。给她超度。
你看,连这类人都不敢相信真有此事发生,原本都是编制的故事,哄着老一辈人诚心守侯,小一辈人听话睡觉。只有这些人最科学客观不让自己深陷的。
没有人知道答案。她无端端回来却变的更加不快乐。
日复一日愁眉苦皱,连灵魂都在日渐消瘦。
爱玲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她明白自己的婚姻一定出现了问题。她的周生没有从前那样恩爱她了。一定出现了问题,一定。
周生,如果你觉得和我现在有距离了,不然离婚吧。
爱玲向他提出,我不想你不快乐,而你现在的态度也让我不快乐。两个人都不快乐的婚姻还不如散了,好聚好散嘛。谁又能栓住谁一生一世。
终日,爱玲在自己那间放下窗帘的家里抱住手臂哭泣。她想,从来没有见过周生抽过那么多的烟头,他的头发突然多了许多白发。他瘦了,眼睛中有不明的忧郁。
周生,我不想活了。
她告诉周生她没有活下去的信念,全然不知连自杀的自由都不再有。
亦喜再见到周院长已是夏日的最后时候,夕阳中他背对着亦喜,亦喜可以感觉到他精神的怠懈不堪,如果以前在灵堂前见到他是悲恸在心,那么今日再见他已是荒凉绝望,充满死气。他同馆长在说话,告诉他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
他的妻子如今想死。几个月前是他不想她离开,而她痛苦的不想再活下去,她求他让自己解脱不要再在入世受苦,两人都是医生是知道不应该在那个时候去洗澡又将室温调到三十几度的,这样可以速死,是她的要求,他的不忍,不忍她受苦。她死去他又后悔,再痛也还是相依地再爱一日呀。
或者它从来没有死去过。馆长说。
不可能,我听的到她灵魂抽离躯体那一刹那发出的风声。声音那样独特真切,一生都不曾听见过。
亦喜想,是的,母亲走的那一刻自己也听见过。
我没有想到让她回来是折磨她,原来现世是留她不住的,强留只是让她求死不能。
现在,你想让它回去?馆长问。
如何让她回去往生?
它的存在本来就是你自己内心深切的召唤,你让它走它也便走了,再不停留。
亦喜看着他离开静山陵。终于从往事中走出。亦喜方才明白过来,静山陵其实就是往事一座,等你回来解脱。
她松口气,转身回去。一转身,见到馆长早已立在她身后。
馆长,为什么这些年来只有他见到亡者?
真心地爱着一个人才见得到,生前都不在乎的人死后想都没想过要看见。
亦喜点头明白。
世人也真是寂寞非凡,这些年来才一人真正见过。《聊斋志异》能那么厚需要几千年的历史呀,难怪选择中国上演。
馆长意味深长地对她说,既然明白,就要释怀,不要再强留。
亦喜惊讶地看着他。
原来,原来他早就看见。
留也是留它不住的。
亦喜垂下眼睛,咬着嘴唇发白。
你早知道我的声音是通灵的?
早告诉过你,声音如植物,认地的。
亦喜点点头。
亦喜,你终于长大。来了静山陵三年多,也快毕业可以进入社会生存不再需要这笔月薪。回到社会去吧,做些自己该做的事,静山陵住不了一生。
馆长,声音是认地的,人亦是一样,离开这里我和我的声音没有生存价值。
馆长含笑离开留她一人做最后分别。
母亲还是原本的母亲,父亲先前是无脸的背影,后来又见上一面,那是重又掘它出来的时候,于是父亲的脸是白铮铮的骨。
她向身旁一直守护的父母挥手作别,留他们那么久原来他们最累。
亦喜终于成了真正意义上快乐的人,一如她这个年纪二十二岁的女孩,长发飘飘,笑容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