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一本名为《与魔鬼下棋———五作家批判书》的书引起了文学界和广大读者的注意。文中批评或恰当或不恰当,但二者如此醒目地共存于一本书中,使人们不禁思索:文学批评到底该做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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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一本名为《与魔鬼下棋———五作家批判书》的书引起了文学界和广大读者的注意。该书的“批判对象”为莫言、王安忆、贾平凹、池莉和二月河等五位国内极负盛名的作家。据一些行家分析,书中收入的文章水准参差不齐,有严肃的学院式批评,有飞扬凌厉的才子式批评,也有文风专断、立论草率、论证粗疏的“文痞”式批评,几种文章混杂在一起,发出很不和谐的音响。但是它们的共同特征,就是表达了对这些著名作家不同方面的批评与不满———有的是从道德的角度,有的是从艺术的角度,有的是从社会与文化的角度……
有人认为,书中有的文章切中要害,指出了中国作家十几年来存在的通病;有的文章则流露出过强的道德优越感,或对作家的批评过于随意,因而已越出文学批评的界限。“恰当的”批评和“不恰当的”批评如此醒目地共存于一本书中,使人们不禁思索:文学批评到底该做些什么?
随着媒体和网络的介入,“文学批评”这种本属于批评家与作家之间相互交流的文体,已逐渐变成了一个大众化的“游戏”。也正由于这个原因,不少人对“文学批评”这种文体产生了质疑:“我觉得现在已经没有文学批评了。”一位圈内人士大发感慨。即便是普通的读者也对现在众多的文学批评感到不知所措。
可见,已走出了象牙塔的“文学批评”,又遭遇到了新的问题。
站在边缘的旁边
有人说,“在当今的社会中,文学越来越处于一种边缘的地位。”而与文学创作同路而行的文学批评,处境则更为尴尬。据了解,这种尴尬更多的来源于人们对现在近乎泛滥的“文学批评”的一种无奈和沉默。
笔者在书店里遇到了一位对文学批评特别敏感的读者,他一边翻着批评书籍,一边告诉笔者:“有的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毫无关系,而是对一些抽象问题的高谈阔论,将我们引向痛苦。有的又以救世主的姿态来讨论文学,让人反感。还有的就是没有依据的瞎吹捧。”
同时,在互联网上,随处都可以看见这种对“文学批评”评头论足的文章,人们急于想为“文学批评”下个定义,以求规范这个让人“不可忍受”的文学批评。那么,在文学批评家眼中,文学批评该是什么样的呢?
作为文学博士和评论家,李建军认为:“真正的批评是一种对话甚至对抗性的行为。它以为敌的方式为友。它借怀疑之手推开认同之门。因此,真正的批评更容易招致误解甚至敌意,而不是赢得掌声和鲜花。”
著名的评论家洪治纲先生告诉笔者,他不太喜欢过于简单和武断的是非评价,认为这不是文学批评的功能,至少不是文学批评家所应该操持的思维方式。他认为,文学批评的重要功能在于阐释与分析———从具体的文本入手,合理地解析其审美价值和艺术成就,并进而深究这种文本对于文化、历史与人性的潜在意义。
某报社的资深编辑也谈到了自己心目中的文学批评:“所谓的文学批评,绝不是依附于作品而存在的,它是一种独立的文体,批评家本身也是写作者,他们通过作品解读或现象批评,表达的其实也是他们自己对于文学,更大一点说是对于世界的态度。”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在采访过程中,笔者发现作家和批评家是最难弄清的关系。一些人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另外一些则对此感到愤慨。“不正常”、“距离太近”、“有作秀的嫌疑”,成了采访对象中几点统一的看法。某报社不愿透露姓名的编辑告诉笔者:“作家和批评家之间的关系太微妙了,让人难以说清。现在有的作家希望批评家来批评他的作品,但批评得过火了,又是个麻烦。”
李建军认为“批评家与作家的关系,就像足球队与足球队或拳击手与拳击手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对抗和挑战的关系。本质上讲,批评乃是一种在冲突情景中发生并展开的精神交流活动。它是围绕对具体作家、作品的认知和评价展开的心灵与心灵的角斗。正是通过这种特殊形式的角斗,批评家和作家的精神才变得更加强大有力,也才有可能使我们获得对作家和作品的可靠的评价。”
而同时兼有作家和批评家之名的蒋泥认为两者的关系远没有这么简单。他概括为知音的关系、猫和老鼠的关系或曰清道夫打扫垃圾的关系以及互相吹捧的关系等。
一位作家告诉笔者,他对一些评论家的廉价吹捧十分反感,认为无助于创作的提高。而对于那些敢于提出批评意见的人,虽然可能一时接受不了,心里还是十分感激的。
笔者在采访青年批评家张柠的时候,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即他希望他的作品受到什么样的批评。张柠很自然地告诉笔者:“当然是希望谈不足,因为我自己文章的不足我很清楚。要是能有人说到点子上,我就认为他是一个行家,是我的知己。”
在书店里,笔者还看到了青年批评家谢有顺在2002年时出的一本名为《话语的德性》的书,作序的就是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
“信息桥梁”也有自己的原则
在讨论媒体在文学批评中所起到的作用时,洪治纲先生认为:“无论受何种因素的影响,只要不是针对文学之外的因素(包括人格、个人生活等),作家与批评家之间发生争论都是正常的。媒体不仅需要而且也有权力展示这种争论。”同时他也觉得“在现在这种传媒发达的时代,批评家又不得不受制于传媒的影响。譬如传媒常常只需要批评家对某个作家或某个作品说‘好’或‘坏’,却不打算用更多的文字来说明批评家的理由,那就没有办法了。”
另一位资深编辑陈戎女士认为:“记者或者说媒体的从业人员更多地是承担着信息传达的作用。但我们看到,现在很多报刊的文化版的编辑记者自身也在承担着批评家的责任。这是一个可喜的现象。毕竟媒体批评与学院批评都是文学批评甚至文化批评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由于媒体自身的特点,决定了媒体批评可能更贴近读者,对于当下的文学或文化现象也具有更机敏的反应。”
对于自己肩上的重任,很多记者在接受采访时都表示:“媒体在文学批评中,只是起到了一个传达信息的作用,就像桥梁一样,联系着作者、批评家和读者。但是,在信息传达的过程中,难免受到这样或那样的影响。”这些影响都有哪些呢?“刊登文学批评的尺度。一些批评名家的作品,有时觉得写得很好,想把它展现给读者,也可能因为畏于该作家的名声,而有所顾忌。”“媒体更多地从市场、读者的角度考虑,常常将目光集中到那些影响大、畅销的书上,而有些真正意义上的好书就被埋没了。”“尽管记者的本分是记录,但是有些书并不好,而出版社又要求策划。作为记者,只有实行‘非暴力不抵抗运动’,坚持不说,来维护职业操守。”“现在缺乏真正站在中间立场的理性、公正的批评,能登出来的好的文学批评并不多。”
这些是集中了北京六家报社的记者的采访。在采访过程中,一位记者刚好接到了某家出版社要求写书评的电话,由于某些原因这本书不能宣传,所以这位记者就很委婉地拒绝了。
上帝的归于上帝,恺撒的归于恺撒
如果真的将批评家和作家放到“拳击场”上,观众(读者)会不会买账?
一位记者告诉笔者,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她根本不会去看文学批评,特别是所谓学院派的文学批评。另一位常年工作在书堆里的编辑也告诉笔者,别看他为了写书评能免费看到很多新书,但是真正的好书还是要亲自去书市里淘的。一位年轻记者认为批评家把自己的价值体系强压在作者和读者的头上,让人不舒服。这些整天和文字打交道的人对文学批评的态度尚且如此,那么广大的读者是如何看待的呢?
笔者在书市里随机采访了一下,冲着文学批评去买书的,只占很小的一个比例。大多数人都是因为:“我朋友告诉我这本书很好。”而在拿不定主意,犹豫该不该买的时候,文学批评的影响力才有了一定的回升。尤其是封底的几段评论,使人产生了买书的欲望。但是这种评论却往往让人又爱又恨。因为“常常会上评论的当,把一本不好的书,吹得天花乱坠。”所以当听说笔者对文学批评感兴趣的时候,很多读者都告诫笔者:“不要太相信了。他评他的,你买你的。”
难怪一位书评版的编辑很有感慨地说:“读者有自己的判断。批评家到底在多大的程度上能左右读者的选择,实在是一件不好说的事。其实,读者在乎的只是他所阅读的作品是不是能吸引他,能引起他的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