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作家简介: 一位曾经被视为中国真正的“现代派”的作家。1955年生于北京。1983年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并留校任教,曾为电影作过插曲,出过盒带,在北京举行过独唱音乐会。1985年发表处女作《你别无选择》,随后发表中篇小说《蓝天绿海》、《寻找歌王》等。刘索拉的小说被看成是我国新时期“先锋派小说”的首批作品。她的小说多以音乐界生活为素材,采用“黑色幽默”的笔法,表现当代中国80年代的现实,笔下人物多为“精神贵州”或“迷惘的一代”。
自然情况:祖籍陕西志丹,生于北京,作曲家、小说家、人声表演艺术家。1977年考入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学习,1983年毕业后分配至中央民族学院任教。1982年开始发表作品,1985年发表代表作、中篇小说《你别无选择》,1986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1988年后旅居英国,目前定居纽约。于1997年在纽约成立自己的音乐制作公司,致力于使中国传统音乐以一种新形象进入世界音乐界。主要音乐作品有《蓝调在东方》、《中国拼贴》、《缠》、《六月雪》等。
刘索拉不只是音乐家、作曲家,更是知名作家,出版的小说集有《你别无选择》、《混沌加哩楞》等。
她于1997年在纽约成立自己的音乐唱片制作公司,意图使中国传统音乐以一种新形象进入世界音乐家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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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同学愤愤不平
当时1983年吧,我刚从音乐学院毕业不久,在民族学院教作曲,一周才一天的课,觉得挺没劲的。我就想:干点儿什么有劲的呢?写小说吧。 那时我的同学们,境遇都不太好,要么在内部受压,要么在外部不被承认。当时社会上老百姓们好像都还不知道有作曲这回事。什么是作曲?就是为流行歌曲谱曲。 看着我们班同学在那儿一个个埋头苦干,特认真、特有追求,这个风格那个风格地吵得脸红脖子粗的,采风啊,吃苦啊,把命都搭进去了。我挺为他们愤愤不平的,为他们憋得慌。我就觉得这事是不是得说说?当然也没想我就能说到哪儿去,只是想把心头这股火给发了,也没想这东西能不能发表。 后来有人评论说,《别无选择》是代表了一代青年的苦闷什么的,但当时我只是为了音乐、为了我们班同学这圈人。这只是一个特具体的目的。我这人一向是典型的胸无大志,我们班同学都知道。 是1984年开始写的,挺快就写完了。当时,我一边听着交响乐,写到小说中的什么曲子就听什么曲子,特激动地就写完了。正好刚毕业,一切刚经历过,都还很亲切、真切。 以前我也发表过小幅作品,但这是第一次写得特别玩命的,因为有的可写。人物、题材我都特有把握,就在我身边,情绪也饱满。那一阵子是早上爬起来就写,一直写到快死了,"梆",倒下就睡。耳朵上老是戴着耳机,那时候写东西不在乎,音乐一响,呼呼就写,一会儿挪到这个桌子写,一会儿挪到那个桌子,甚至印象中有一段还是走着写的。那感觉是太兴奋了,是在高度兴奋状态,好像只是一个月就写完了,我还真是记不清了,反正时间特别短。小说基本上一气呵成,没怎么改。一下笔,咣就出去了,哗哗哗就写出来了。
小说写得一气呵成
语言咱也不懂,所以也不讲究语言。我要现在看,就能挑出特别多的语言的毛病。当时咱也不怕,反正又不是文学系出来的,而且没有目的,我也没想怎么着,只是有话要说,所以无所畏惧。胡来吧。再看点外国小说借鉴借鉴,《22条军规》什么的。以前我十几岁时就开始看外国小说,那个感觉、记忆都在心里,都不白看。那感觉化在嘴里,一说就说出来了。所以它的不成熟,也是显而易见的,因为我看的那些外国小说的影响都在那上头摆着。不仅是语感,甚至故事---哟,这故事他是这么写的,咱可以那么写。整个过程写得是又轻松又有感觉,哒哒哒就出来了。管他呢,这事就成了。 好像是这之前,我已认识了李陀等一些搞文学的。因为我一毕业就为李陀的妻子张暖忻的《青春祭》作曲,这个圈子就算认识了。我把稿子给李陀看了,他立刻说很好、值得写---我记不清了,是不是写了一章、两章时就给他看了。于是我就写得更快了,噌噌噌就下去了。 写完了以后我交给李陀,这事我就再没想了。我又开始了吃喝玩乐、无所事事的日子。 记得是在1985年---记不清是元旦还是春节了,在我们家,那会儿他们特爱跳舞,又没地儿去,就来我们家。一般我不跳,在旁边看着,或在外边玩。我为他们把音乐弄好,灯光弄好,男女挑配足,我就不管了。那天是灯暗之前还是灯突然亮了,我也忘了,李陀说他要当众宣布一件事:索拉你这小说要在《人民文学》发表了,而且将是头条,而且,据说王蒙的意见是:这小说是横空出世。 我没想到,当时傻了,也挺兴奋、挺高兴,但也没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大的事,只不过是特别感谢李陀。大家也是"哇"地叫了起来,马上说,"跳舞、喝酒"。谁都没多想。那时人都极单纯、简单,谁也没多想。发了,只是发了,后来我得了大概四百块钱吧。 但我觉得我这辈子毁就毁在这一刻了。从此以后,我就变成我现在这样了。假如没有它,我现在的生活还会很平静、很好玩、很轻松,没有非要把一件事干好的责任感、压力。 小说发表后,其实反对的人很多,认为这小说脱离现实,他们追问:生活中有这样的人吗?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一帮人吗?后来又是王蒙为我说了话,大意是说将来总是吃饱的人会更多一些。那时候,朋友间甚至文学圈子里,一见面就问你喜欢不喜欢《别无选择》,截然就分成了两个阵营。
作曲系一下冒出很多天才
小说发表后,我都不敢回音乐学院了。因为我得罪老师了,没想到它变成了一个讨论教育制度是非的东西。当然,也有不少大学生跑到音乐学院,因此对音乐学院感兴趣了。其实还有一个特别好的结果是,我们班噌噌噌地一下子冒出好多天才来,在社会上有了知名度,作曲系也变得很风光。 当时我记得是被追得到处逃。每天我都收到好多信,有个女朋友专门替我收信。有个万人大会,安排让我领唱,唱我的作品,我推辞了。我不就是一作曲的吗,撑死了弄了一小说,怎么能做这个角色?当时这种机会太多了。 这个小说就是不成熟嘛。出去前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头,无论我的音乐还是我的文学,无论是技术上还是美学上,无论是对我的称道或批评,都有不正常之处。但没想明白,出去时间不长,就明白了。在国外,有人说要发表这个小说或要译成外文,我都没同意。这个东西就放在那儿吧。我自己也从来没看过。它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写得挺幼稚的。 那个时代没东西可看,突然这东西出来,你说它有什么纯文学的价值?虽然文学都有其时代性,但还有些文学是有其时代意义之外的、供多少辈人都可以欣赏的。我不觉得我这东西是后者。 要说长处,是小说写得不笨,也能感觉出当时的生命力在燃烧,它很有新鲜感。但从纯文学上看,我对它表示怀疑。我觉得我现在的小说比它要好得多,当然,可能自己觉得文学性越好的东西越没人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