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当花红柳绿的图画把字数有限的书越撑越厚,而封底的定价逐渐抬升、书店里举目皆是尽情妖娆的书之际,我们不禁开始怀疑:书的本质是什么?我们真的需要阅读那么多图画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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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我们曾经为“读图时代”的到来而欢呼,认为这是图书市场紧跟快节奏现代生活的“与时俱进”,也是内地图书装帧水准大大提升的体现。可是当花红柳绿的图画把字数有限的书越撑越厚,而封底的定价逐渐抬升、书店里举目皆是尽情妖娆的书之际,我们不禁开始怀疑:书的本质是什么?我们真的需要阅读那么多图画吗?
在讨论图文并茂的书之前,让我们先做一个简单的区分,将以图为主,文字量比较少的一类书称之为“绘本书”,典型的如几米的作品;将仍然以文字为主,但辅之以大量图画,在插画选择及版式设计上都远远超出传统插图范畴的书,暂且称之为“图文书”,典型的如刘索拉的小说《女贞汤》、冯骥才的小说《三寸金莲》。某些艺术类、文化类图书以及儿童书配有大量插图是由其内容决定的,配图水平虽高下不等,但应与上述图文书有所区别。
■绘本书继续走红,多样化市场有待培育
近两年图书市场上绘本书持续流行,高峰是几米的作品,此外,动物写真集《你今天心情不好吗》至今已卖出30多万本;被动画片带动的“麦兜麦唛系列”销出7万套,都算是小高潮。至今这股出版风潮仍没有减弱的迹象,南海出版社在2月14日左右推出了《我喜欢你》系列;接力出版社今年将再推出4本麦兜;上海人民出版社从台湾、香港引进了《女子巷弄·2号》、《喜欢,一个人》、《虫画虫话》系列;中信出版社将与朱德庸全面合作推出其彩图本新作……接受记者采访的出版商普遍认为,绘本书今年仍将大量涌现,并成为今后市场的一大门类,但是想在声势和销量上超过几米作品将十分困难。
绘本书的源头可以追溯到漫画,多年前译林出版社的“生活·爱情·幽默”系列、江苏人民出版社的“世界著名连环漫画”系列曾以国外名家名作培育了相当一批成人读者。1998年从香港引进的欧阳应霁作品《我的天》、1999年开始风行的朱德庸漫画,都是四格漫画配简短文字,已经具备了绘本的特征。2000年的“小苏菲大众哲学绘画丛书”除了黑白印刷,已是典型的绘本,其中一本《微笑的鱼》就出自几米之手,可是卖得悄无声息,到了2002年几米作品却突然大红大紫。
几米显然是应运而生的作者,他的走红与都市小资文化的生长同步,并被图书、电影、话剧等各种媒介形式全面包装,迅速成为一个时尚标签。此后大量绘本书的跟进,都印证着这类书以年轻的城市白领为主要消费群,并不断重复着爱心、温情以及时髦的伤感之类的主题,书评家黄集伟先生形容它们是“轻武器”。他认为,目前的绘本书多半是延续产品,想要开发具有新风格的绘本书品牌十分困难,多样化的绘本书市场还有待培育。上海世纪出版集团的高骥先生认为绘本书正处在一个培养读者的过程中,品种将会越来越多,读者定位也将不断细化。他举例说,水墨画形式的《虫画虫话》系列就不那么“小资”,其内涵是心理抚慰、释放精神压力,读者将以30岁左右的人居多。
如今的绘本书基本都是从港台或欧美引进的,内地原创绘本为数寥寥,销路好的寥寥无几。在记者采访的上述几家绘本书出版大户中,只有南海出版社表示了对内地原创绘本的信心,年内将通过卜桦的《猫》来推动内地绘本的发展。
■图文书不是平面设计师的展览
绘本书在某种程度上迎合了部分读者轻松阅读和视觉享受的需要,而目前的某些图文书却散发着“读图时代”华而不实的浮夸气息。翻开新出版的图文本小说《三寸金莲》,尽管可以体会到设计者不让大量配图阻隔阅读的苦心,但还是令人怀疑这是把两本书捏成了一本,书中有关金莲文化的实物照片,如果单出一本画册不是更物尽其用吗?去年出版的《女贞汤》更是花哨到了不知所云的地步,连最起码的图文相关都不顾及,只能给人留下妨碍阅读的印象。
黄集伟先生说:“给小说配上大量插图尤其令人反感,某些做过头的书完全成了平面设计师的展览。”他认为,图文书是时尚文化的选择,但目前我们的出版界“软件、硬件都不具备”。软件指的是图片来源,许多书的配图显然没有版权,是生生“扒”来的;硬件指的是缺少过硬的图片编辑。“图片编辑是专门的学问。目前这一任务普遍由书的设计者承担,他们能做到最初级图文相关,但是在发掘图文之间的内在逻辑,并将之编排得更适于阅读这种高级层面上,显然还有所欠缺。”
据说图文书是非常好卖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出版商的利润空间更大呢?博集天卷公司的黄隽青先生告诉记者,图文书成本高,定价高,批发折扣也可以稍高。以百分比来衡量,利润不见得比普通书高,但是绝对值显然要高于普通书。假设普通书卖到1万册以上才能赚钱,图文书可能卖几千册就赚了,营销成本自然就会节省,这对出版商是有利的。
图书装帧在目前的出版界地位变得空前重要,包装成了销售的前提。黄隽青说:“现在做一本书,经常是内文印好了等封面,封面一遍一遍地改,成了最让人焦心的问题。从前一本32开的普通书封面的成本不到四毛钱,现在翻了两三倍都不止。”黄隽青还做了一番对比:“看看欧美图书,即使是畅销书,设计得也非常朴素,而且精装本、平装本、口袋本等等不同功用的版本,分类明确。我们的书曾经非常简陋,然而几年功夫就花样翻新,如今内地图书比香港、台湾设计得还要讲究。”
■我们真的需要这么漂亮的书吗?
羊毛出在羊身上,豪华装帧的成本最终要在书的定价上找回来。我们真的需要那么多过分漂亮的书吗?高骥先生给记者举了一个例子,不久前上海人民出版社的领导们否决了该社即将推出的重点书、叶辛小说《华都》的封面设计,原因是太花哨,并把原定的17个印张压缩到13个印张,定价自然也相应下调。“小说,就是要设计得传统些,要符合读者的阅读需求。”高骥说,“现在有的书做得很讲究,说是可以防盗版,恐怕也有点过了。越是畅销的书越应该考虑读者的承受能力。”
图书设计得过头会把负担转嫁给读者,但是如果保守、不到位也会带来麻烦。一位读者告诉记者,她刚刚看了新上市的畅销小说《达·芬奇密码》,手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的晚餐》那幅画,急得不行。她问道,为什么出版社不把《最后的晚餐》、《蒙娜丽莎》和《岩间圣母》这三幅与小说内容密切相关的名画作为插页附在书中呢?这增加不了多少成本,却会给读者带来很多方便。
如何既保证装帧水准、方便阅读,又给读者以实惠,是出版社要考虑的问题,作为读者,我们不得不思量掏出的每一分钱都买回了些什么?好的图书装帧,难道仅仅意味着特种纸、封面镂空、彩色印刷、喷砂、起鼓(均为专业用语),以及内文的大量插画、天头地脚留白、字号忽大忽小、每一页都单独设计?多年前,记者采访过社科出版社的美术编辑朱虹女士,对她的话记忆犹新:“一个好的设计者,不在于他能把昂贵的图书做得有多漂亮,而要看他能否设计好一本普通书。”
绘本书、图文书都是“读图时代”的产物,如中信出版社的方希女士所说,“它们是充电型阅读转向消遣型阅读的标志,是出版商、销售商、媒体强力作用出来的产品”。市场的潮流越是不可逆转,被市场作用的人就越要有清醒的判断———华美的外衣与内在的丰富不是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