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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前传——独孤与冯蘅

2004-03-07 20:14:25    幻戎

编者按:有关江湖,有关名誉,有关爱情,有关孤独

任凭浪潮起落,我自江湖纵横。浮名往事尽随风,何苦争强斗胜。
幽寂青山星陨,呜咽碧海潮生。欲向红尘觅永恒,怎堪人生如梦。
——调寄《西江月》

两剑相交,声音清越。冯无敌万万料不到那剑身竟会突然弯折,直指自己手肘。仓促间几个变招,还是未能甩开对手的步步进逼,剑锋游走,隐隐闪出紫芒,如灵蛇般缠身而至。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的一霎那,他忽觉面前一凉,对手的剑尖已指上咽喉。

冯无敌面如死灰,目光中闪过一丝沮丧和绝望。持剑的手臂颓然垂下。而对面的年轻人依旧一脸的桀傲,和战前一样。

“你输了。”声音也是那么冷冰冰地。

冯无敌无语。虽然对方手中这柄紫薇软剑是一件诡异的神兵,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年轻人仍是胜在自身实力。仅仅三十岁,剑术上便有如此造诣,那确是武林中不世出的奇才。他出道不久,就曾以一柄利剑力挫朔北群雄,当年轰动一时。十余年来他在江湖上声名大噪,果然绝非泛泛之辈。

技不如人,又有何话好说?

但这狂妄的年轻人公然向自己挑战,言语中颇为不敬,此番比试又闹得江湖上人人皆知,让自己这一代名宿颜面何存?又怎对得起名字中这“无敌”二字?

年轻人正欲还剑入鞘,孰料冯无敌突然纵身一扑,迎向那低垂的剑尖,饶是年轻人反应神速,仍是迟了一步,长剑穿胸而过。

年轻人对此情况显然思想上毫无准备,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不禁也为之动容:“你这是何苦?我只求胜负,不搏性命。”

冯无敌惨然一笑,嘴角溢出一缕鲜红:“名亡人亡。”

伟岸的身躯轰然倒下,扬起一片尘土。年轻人仍是持剑怔然。

“你太不了解他了。”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叹息,轻柔,却又满含幽怨。

他转过身去。几丈外的树下那本在观战的妇人轻移莲步,盈盈飘了过来。绿色的罗裙在风中摇摆不止,平添了几分妩媚。他这才注意到,这个体态略显丰满的女人腹部微隆,竟是有了身孕。

她到了近前,脸上泪珠早已滚滚而落。她竟对持剑而立的他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她丈夫的尸身旁边跪下,喃喃自语。


“相公,你总是为名所累。听不进我的劝,还总说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江湖能人辈出,败给后辈,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虽然还受了些折辱,但大丈夫本该能屈能伸,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这过眼云烟的浮名,最终还是害了你的性命……”

“人生啊,果然同白驹过隙一般,这样的匆匆。你中年得子,本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一个月前的晚上,我们还在一起开开心心,有说有笑的,你还说,这若是个男孩,就取这衡山的衡字;若是女孩,就在衡字上加个草头,有些女孩子的柔气……怎料这一个月来,一场比试竟把你折磨得寝食难安。如今,你竟连这孩子的面也见不到了……”

她终于哭出了声音,抚尸抽泣,再也说不话来。山间的空气,被这哭声染得格外悲凉。

他一直伫立无言,心中也满是懊恼。自己沉迷剑道,终有所悟,年轻气盛,誓要挫败天下高手。江湖闯荡已有十余年,竟无敌手,剑术又在磨练中不断精进,不禁有些飘飘然,愈发狂妄自大起来;这次来挑战这位使剑名家,恃着一身傲气,言语无状,颇有得罪,又在江湖上广造声势,弄得满城风雨,没想到竟把视名声重于性命的冯无敌逼上了绝路。冯家仗义疏财,广结善缘,冯无敌一生光明磊落,在江湖中口碑甚好,竟如此丧命于自己剑下。他只是一心争强好胜,却并无邪念,甚至一路上也做过不少狭义之事。此番莫名害死了一位义士,愧疚满胸,难以言表。

在远处候命的冯家下人已闻声赶来,抬了尸身准备下山。几个毛头小伙子远远对他怒目而视,咬牙切齿,却是敢怒不敢言。他看在眼里,却觉麻木,任由整个身躯空荡荡地在山间飘游。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处崖边,蓦然惊觉自己手上还提着尚未归鞘的剑,剑上的血迹早已凝固。

他对剑凝视半晌,摇了摇头:“误伤义不祥。”手臂一扬,一道紫光破空而过,电射星驰般以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进了崖下的沉沉云雾之中。

冯无敌的死如重锤一击,洞穿了笼在他心头将其心境与外界隔绝的一道隔膜,也洞穿了蒙蔽了他双目的那一层争名求胜的视障。一向狂妄自大的他突然觉出了自己在这天地间的渺小与孤独。

“茕”这个名字已是孤独之意,偏又碰上了“独孤”这个姓氏。他是一个注定孤独的人。

“这样争强好胜究竟有什么意义?胜了又能如何?”

“过眼云烟的浮名啊……真的值得以性命为代价么?”

他再次摇头。这些问题他多年来一直没有想过,想不透,也不愿去想。他宁愿选择逃避。

逃避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自己继续在剑道中沉迷下去。

“剑就是我的生命。”他认定。

他感悟到一种凝重。生命与死亡的分量突然压在了他肩上。这曾是他长期忽略的。

称手的紫薇软剑没了。这反而是一种挑战,一种动力。逼迫他对去追求剑道的更高境界。

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的年少气盛就像是紫薇软剑的锐利,而如今自己体会到的这一份成熟的凝重感比那锐利更具有摄人心魄的力量。比起锋利与锐气,这份凝重似乎更能使得当者披靡。

经过几个日夜的参悟,这位用剑的奇才终于领会了“大巧不工”的真谛。

十三年过去。“剑魔”的名声在江湖上让人闻之色变。而他也已经把名字改为“求败”。

四十岁的时候他对剑的领悟又进了一层,渐入无剑胜有剑的境界,陪了他闯荡十年的无锋重剑也已弃下不用。如今的鞘中,只是随意折了路旁一段粗枝,信手削就的一柄木剑。

但即使只是一柄木剑,仍让他求一败而不可得。

问世间,又有什么比此更让人郁闷难当的事情?

他常常梦起这几十年间,苦心精研剑道,游历天下,挑遍世间高手的情景。

我要的究竟是什么?他一次次的问。

争强好胜?胜了究竟又能有什么意义?又怎会有这“求败”的苦闷?赢了对手,却输与了心魔。

对剑道的热爱?希望自己把剑道发扬广大,更希望有人能更进一步,超越自己已领悟的境界。这种心境固是不假,但高处清寒,几人耐得?更况身在绝顶,又怎能识别,何处才称得起一个“高”字?

他不止一次地迷惘过。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那个女孩子。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天生的美人坯子,浑身破旧的衣衫却掩不住散透着的那股脱俗的灵气。

他本来是不屑于对那些小蟊贼挥剑的。但当他一眼瞟见了人群中的这个女孩子,他就打定了一个念头。绝不允许那些脏手碰到她。

被救下的百姓们洋溢着感激之情,来向这位救命恩人道谢。他并不喜欢这些,依旧一脸的冰霜,皱了皱眉,微微挥手示意他们离去。他是侠客,但没人可以把什么义务强加给他这个孤独的人。救不救全凭他自己的喜恶。他不想受这些人的道谢,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动机和行为与他们的生死其实并不相干。

他也不知是什么力量会把自己的目光固定在她身上。

而她那双似乎能读透人心的水灵灵的大眼睛竟也不藏不避地迎着他的眼神。

人群散了,她没动。

他想对她说点什么,她却突然笑了,笑得好甜,妩媚得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心动。

“我知道你是谁。”她说。“你是剑魔。”

语气平静,神色泰然。超越她外表年龄的成熟。

他的眉毛一挑。无语。

“求一败而不得,只有剑魔才有这样的高傲,冷峻,以及眼神里那掩饰不住的忧郁。当然,也只有剑魔才能让一把破木剑发挥出如此的威力。尽管你刚才只用了一招,尽管我不懂武功,但我看得出你剑上的造诣。”

“我知道你很久了。可是你不知道我是谁。”她又笑了,笑得那么开心,像是这样一来她占到了多大的便宜;像是已经忘记了眼前站着的就是让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的剑魔独孤求败。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谁。”

“不可以的,我不可以告诉你,你也不应该知道。”她轻轻地摇摇头。“我一直很想见你。今天终于见了你。我很满足了。”

她居然转身走了。

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稚嫩的背影。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出道前前后后的近三十年来,对剑道的狂热迷恋封眠了他心中其他的一切。如今,他在剑上的领悟已达一个极限,那禁锢的力量也随着这份狂热的衰微而逐渐瓦解。似乎心底有种力量在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的召唤下,慢慢地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爱?”

这个字眼忽地闯入他的脑海,是如此的陌生。他为这荒唐的念头报自己以一丝苦笑:那种东西应该已不属于自己这个年纪了。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孩子。

曾听人说起爱情的美妙,但只是听说而已。他不晓得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滋味。

但那个女孩子的影子却真真切切地闯进了他那颗心,并在这被“剑”填满的空间中挤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常常会在孤独的时候想起她。

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孤独的。

他想去找她。总有那么一种冲动驱使着。这种莫名的冲动让他一度静如止水的心有些恐惧

他却不知道见了她之后自己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又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这是好奇怪的一种感觉。

他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爱,但关于这个问题,他不懂,不敢去碰,甚至不敢放纵自己去想。为剑奉献了青春,甚至一生,尽管无怨无悔,但他清楚自己注定要错过世间的许多美好的东西。

他确实不懂爱,他错误地认定那是年轻人的事情。至少,不应该发生在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小女孩之间。其实,爱与年龄并没什么必然的联系。

他依然沉迷于剑。依然求一败而不得。但他却不再像以前一样,有一种迷惘。

他知道,自己会败给一种叫“爱”的力量。当他的剑出鞘之时,当世没有一个武林高手能欺进他身前三尺之内;但那个女孩子却能做到无论何时,何地,都轻而易举地直达他的内心。

他终于开始渐渐懂得,自己在剑道上达到的境界已无法由自己去超越。因为自己不懂爱,不懂如何去用爱的力量。单论剑上的造诣,他自负已臻化境,当世乃至后世也无人可敌;但他有一种预感,将来的某一天,会有那么一个剑道奇才出现,在剑道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后,再将爱的力量融入剑中,如果两者融为一体,达到浑然天成的地步,便能超越他的极限。

五年之后,在江湖中再无对手的剑魔独孤求败忽然销声匿迹了。没人知他的去向。或许是对“求败”心生绝望,或许是顿悟了什么道理。他淡出了江湖的风风雨雨,变成了一个神话。

剑魔的名声虽响,终究只是这个变幻世界中的一片过眼浮云。他身后的武林,很快被后起之秀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等几人占据了一流之位。

或许剑魔一生最应该遗憾的,是没能看到多年以后,会有一个姓林的女子,将他的预感变成了现实。如果他还活着,也许他就会欣慰地看到,那套双剑合璧的剑法施展威力之时,就是他“求败”的心愿得偿之日.

时间又逝去了八年。

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如今已嫁作人妇。

可就在当了母亲的同时,她的生命却也即将走到尽头。

已是八个月的孕期,为了回忆起数月之前只读过两遍的那本自己根本无法理解而勉强记忆下来的经文,殚思竭虑,耗费心血,这实在太过凶险。

但冰雪聪明的她,又怎么不体谅,一个武人对武学的迷醉?

从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起,她就能体会,那种痴迷于武学的感觉。

就算没了那本叫《九阴真经》的东西,她的丈夫依然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但她总是不忍见丈夫为失去那件至宝而痛惜。

她有一个好丈夫。那是千百年也未必出得了一个的真正的天才,不仅精于武学,在医学、算术、天文、地理、音乐乃至奇门遁甲等诸多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

不管一个女孩曾经爱过谁,她嫁了人之后,最爱的都是自己的丈夫。

她把自己耗到了心力衰竭,几尽油尽灯枯之境,丈夫高超的医术及各种珍奇灵药都已于事无补。

她清楚自己不久于人世,但这一刻她的心境是如此安详平和。

至少她看见了自己的女儿。漂亮而可爱,将来一定是像自己一样的美女,也一定会像自己一样冰雪聪明,古灵精怪。她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仿佛看见了自己生命在女儿身上的延续.

在这生命最后的时刻,她又想起了在她情窦初开的时候,占了她芳心的独孤求败。

母亲告诉自己,虽然父亲的死算不得他的错,但毕竟与他有关。

“你父亲是受浮名所累啊。”母亲这样说。母亲不许她学武,不许她涉足那个是非难断的所谓江湖。

但她最后还是卷入其中,而且都是跟武林中的至尊人物有了关联。这是命运的安排吧。

十一二岁,情窦初开之时,她的心就被那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剑魔独孤求败的故事所吸引。天下虽大,却能有几人有他这样的经历,他这样的气魄!

她想见他,甚至不惜抛下大家闺秀的身份,偷偷跑出去混迹市井。

她不会武功,一个小女孩独自在外当然是危险重重。但也正是这种危险,让她得偿心愿。她甚至还要感谢那一日打劫的小蟊贼们。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只有他,一定是他。她好开心,好兴奋。

她更坚定地认定,自己喜欢这个男人。

她也记得,自己是冯家的女儿。自己不可以去喜欢那个以孤傲和霸气伤了父亲自尊害得他身亡的人。但情感的力量又岂是这种理性阻挡得了的?

她也相信他不可能来爱自己。她认为他爱的是剑。

她只有离去。能有缘见他一面,她已很满足很满足。

尽管在转身离去的同时,心底泛起了感伤与惆怅。

幸好那只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一切都是淡淡的。淡淡的喜欢,淡淡的哀愁。

她觉得力量正从身体上散去,将她虚弱的身体抽空。她看着丈夫焦虑的神情,消瘦的脸庞,手上还传来丈夫的体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

生命虽短,但她已体验过当初那种淡淡的朦胧的爱,也体验过现在这种浓浓的、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的爱,这短暂的生命已经很充实了。

那是一个连丈夫都不知道的秘密。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爱上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她觉得这份情感好荒唐。一直不敢语于任何人,只把它深埋在心底。她带着这份朦胧的情感,带着对丈夫和女儿的爱恋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她还不知道,即使独孤求败爱的是剑,那也是在遇见她之前的事。当年那个小女孩早已活在了独孤求败的心中。

她更不可能知道,多年以后,她那十几岁的外孙女爱上了他的传人,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与她当年的情景竟是如此的相似。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轮回无尽的宿命?

在一世一世的轮回中,名如云烟,利似尘土,雄图霸业尽皆随风而散,只有真爱,才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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