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熟悉的陌生人,当城市也给我们这种感觉时,那究竟应该是喜是悲呢? |
|
在来南京之前,我个人的情绪,一直被最近读的《神祇、坟墓、学者——欧洲考古人的故事》几个细节所左右。其中一个细节是这样的:当英国考古学家霍华德·卡特打开了古埃及法老图坦卡蒙的石棺时,除了发现后来举世闻名的图坦卡蒙木乃伊和金面具外,还在金面具的前额上,看到一束枯萎的花环。让考古家吃惊的是,这些墓中的干花,竟然还能依稀辨别出花朵的颜色。
古埃及法老的殡葬仪式是严肃和循规蹈矩的。所以图坦卡蒙的墓室中,该有什么殉葬的物品,以及这些物品的摆放方式,原本都应有礼俗定制。这个定制,就象从古到今所有帝王坟冢,古埃及法老同样是用金啊、玉啊等“不朽”的贵重物品来装饰,象征王者在世间曾经的威严和荣华富贵。因此,花环这类低廉、容易衰败的鲜活之物,显然就不属于能昭示古埃及法老地位的殉葬物品。但它却在图坦卡蒙墓中很突兀地出现,在金光灿烂却僵硬冰冷的图坦卡蒙金面具上——以一种关爱温暖的姿态出现,历经3300年,虽然枯萎,却依然“不朽”,依然“恒久忍耐”
在来南京之前,我所想的就是关于“恒久忍耐”的问题——虽然在这个“快感就是很快的感觉”年代,为这样的问题所迟疑,显得有点傻。但我依然还是会去想它,以后也会想它。
然后就到了南京。这个城市让我很熟悉,因为它缓慢、悠闲、安逸、湿冷,这些都和我的家乡成都一样——甚至连满街的梧桐树,都象我幼时曾在成都攀爬过。有一、两次,从车窗看去,南京的梧桐树上,会出现一条横幅广告:“自动麻将,15元/人,24小时”。这样的时候,不禁莞尔,因为我想:就在出租车穿过南京街道的这个瞬间,多少的成都人民正在麻将桌边鏖战啊!
没有新鲜感,就难免挑剔。比如夫子庙和十里秦淮,我原想的“灯光浆影”不光一点痕迹没有,反而让我联想到天津的古文化街、北京的西客站。等等。这些“伪”民俗建筑,都因为其“伪”,让我非常的反感。而现在,“十里秦淮”也列名其中,让人觉得中国城市的规划实在是抹杀个体的想像力;再由城市规划,想到南京最近因为“拆迁”而连续发生的3起死亡事件,“十里秦淮”之流就不光“恶俗”,简直可以说“霸道”。
就好像图坦卡蒙的金面具和花环;现在的“十里秦淮”和先前想像中的风月——几千年来,世俗梦想、强势弱势,总是交错在一起,也就是我们的历史。
这时,南京的天空飘着小雨。2003年12月8日,在这个熟悉的陌生城市,我,踌躇犹豫,时喜时悲,不能勾勒出整个城市的印象,但明天我就要离开。因此,这让我有点焦虑——而这种焦虑,就好像你在午后时分,呆呆地看着车窗外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女人。你刚要说点什么,车却开了——
只留下渐行渐远,熟悉而陌生的她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