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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1-30 17:10:46    无望田纳西

编者按:我知道这个小城的海岸没有沙滩。
我知道大海会带来一切,并,再次带走。


她终于看到了大海,像一颗硕大浑浊的水珠宁静地滚动,一层层的海浪始终轻浮地往视力地尽头延伸过去,像一群勾搭在一起的无业游民无聊的闲逛,一直接近到远方的天空。天空是淡淡的灰色,偶尔的阳光从密集的云的缝隙离遗漏下来,跌进海里,把海水染成一种奇怪的闪光的墨绿。这种墨绿自作多情的向她靠近,直到被她脚下的礁石撞得粉碎。
女孩光着脚,苍白的皮肤惹眼的贴在深黑的石头上。礁石被击打得失去棱角,一排排凌乱而零落的散布在海面。
没有沙滩。
她用右手轻轻地抚摩着被垂下的长长的衣袖遮住的左手,她的左手套着一只黑色的手套,手套挣扎着展现出不规则的形状。她穿着深棕色的毛衣,领子高高的托着她的略显削瘦的下巴,把她苍白的脸映得很清晰。衣服很紧,像温暖的手臂把她紧紧抱住。
“大海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她说,“像一大滴眼泪。”
风很放肆地朝她吹,她的耳边响起了一阵挣扎呼喊的声音。于是大海跟在风的后面朝她奔跑过来,在和她只有一公尺的地方被礁石打碎成飞扬的粉末。
“风也要挣扎,”她说,“大海也要挣扎。”
她终于厌倦了,她甚至连灯塔都没有看到,她只看到大海像一坛子水不停地晃动,发出沉闷孤寂的声音。
还有,也没有沙滩。她从来以为大海地边上会是漫无边际地沙滩,黄色地沙子里收藏着大海的贝壳或者是晶莹的珍珠。她会光着脚奔跑着,在后来远远的看着足迹被大海带走。大海会带走一切。但是没有沙滩,一排排丑陋的礁石阻挡着大海,把大海打成粉末,它们粗暴地固执地把大海的自由打成粉末。
女孩终于厌倦了,她拎起两只白色的球鞋。
她看见不远的地方,一个老人在钓鱼。那是一个小小的海湾,一排石头把水拦成一个小圈,像游离出的一个小水泡。那个老人就在水泡里钓鱼。她想知道哪儿会有沙滩,她也许更想看到沙滩,也许她坐着火车到这里,只是想看看沙滩。
她拎着两只球鞋,用右手拎着,两只鞋子沿着鞋带有节奏的晃动。她走近老人,两只脚贴着冰冷的石头。
钓鱼的老人穿着旧灰布的外套,戴一顶特别巨大的笠帽,把整个身体遮掩起来。她走近的时候,闻到一股浓烈的鱼腥味,她觉得要呕吐,像喝了一大口海水。
“请问,”女孩习惯的抿了抿嘴唇,“附近有沙滩吗?”
老人转过身看了看她,眼睛微微地皱了皱:“没有啊,这里全是石头,没有沙子,也没有沙滩。”她轻轻地坐下来。两只球鞋被扔在旁边,她布停地用右手抚摩戴着手套的左手。她看着浮子在轻微的波纹上无助地摆动。
“还是没有沙滩好,如果有,就会像别的地方一样,扔着罐头、塑料带,那还是没有好,我还可以钓钓鱼。”老人说。
她轻轻地“嗯”一下。“我是来看海的。”她说。
“有点失望,是吗?”老人问。
她点点头。
“海就像一个大一点的水池,养一些鱼,有风的时候会起浪,其实,还是一滩水。”老人说。
一滩走投无路的水。她想。
“小时候,爸爸妈妈说要带我来看大海。他们说大海旁边全是沙滩,黄色的沙子偶尔调皮地堆在一起,然后大海把它们抚平。”她说。
老人笑笑,这时浮子剧烈地抖动起来 ,老人把渔杆拎起来,可是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钩子。
“他们还说,大海是无边无际的,在很远的地方和天空接在一起,在近的地方和沙滩接在一起,远处和淡蓝接在一起,近处和黄色接在一起。而大海是纯蓝的,像一颗晶莹的蓝宝石。”
“他们说来带我看海的。”
老人把钩子甩回海水,激起一些平淡的浪花并最终消失。“他们没有来吗?”老人朝她笑笑。
女孩笑起来,快活地挥舞起右手:“他们来不了了,一起谋杀案,我爸爸被刺了28刀,我妈妈被刺了17刀,事先他们吃了很多安眠药。”女孩把天真的脸朝向老人。
老人笑笑,他并布喜欢这样的玩笑。“你不小了,不能随便开这样的玩笑的。”他说。
“我今年17岁了,虚岁有18。”女孩继续手舞足蹈,一只百球鞋被甩得很远。“这里的鱼腥味真浓。”她补充说。
老人还是笑笑。
“你钓到了很多鱼,是吗?”
“没有,今天一条都没有钓到,今天好像鱼不多。”老人说。
“那怎幺这幺腥?”女孩把远处的鞋子捡回来,开始穿。
老人又笑了,露出了残缺蜡黄的牙齿。“我每天都在这里钓鱼,当然有腥味了。”
女孩已经站起来。并开始往后走。她突然转过身:“附近真的没有沙滩吗?”
老人没有回头,他淡淡的说:“没有。”

第二天早晨,女孩来到海边的时候,在那个小水泡边上聚满了人。她知道发生了什幺,所以,她只是远远地站着。
大海像昨天一样空乏无力,懒惰地推着几片浪花,海水呈现出一种凛冽的蓝色,带着冰冷的距离感。
她终于走上去,人群并没有散去,他们拥挤着,像一堆蛆虫,用饥饿的眼光看着水面,人群的上空被呼出的热气包围成朦胧的雾气。很冷的早晨。
她看见钓鱼的老人扑在水面上,像死鱼一样浮着,他的巨大的笠帽在他脚边布远的地方徘徊。她以为她会看到鲜红的海水,但没有,海水很冷静和清淡。她突然哭起来,她看到尸体一只脚上没有鞋子,海水把她裸露得脚泡成了苍白的颜色,她又看见那只鞋子掉在两块石头之间。
“我应该把他的鞋子穿好的。”女孩有些呜咽。
她努力地挤出人群。所有人冷漠和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子,他们无法理解她的眼泪。他们目送她离开,然后有人说:“是滑下去的吧,看鞋子都留在这儿。“周围的人很赞同的电点头,又百无聊赖的盯着水面。他们并不在乎这个世界谁来谁往,谁去谁留。
她走远了,她仍然穿着白色的球鞋,用右手抚着深黑色的左手。
“他说他不喜欢沙滩的,他说没有沙滩的。”她说。
她一直沿着海岸向北,她在寻找沙滩,她坐着火车到这里只是要看看沙滩而已。她记得小时候,她画海鸥,她觉得海和海鸥因为沙滩相互依偎,所以,她画一大片的沙滩,沙滩上是一只海鸥看着大海。没有沙滩的大海一定很寂寞。
她的左手开始痛起来,是冷的缘故,她继续用右手抚摩着,她的右手的手背上一条新鲜的伤痕散着血腥味。她用嘴舔舐伤口来取暖。她的眼泪流下来。

半个月后的一天,有人在钓鱼老人死掉的小海湾发现了她的尸体,一群人围着,看着,像一堆蛆虫。
那天是进入冬天的第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有些冷淡的阳光把小半个海面染成金黄,像一片无尽的沙滩连接着海洋。几只海鸥飞翔盘旋着,有一只一头栽进水里捕捉鱼虾。
人群中终于有人认出她。那个人说:“就是半个月前为那个淹死在这里的老头子哭的那个女孩子啊。”很多人赞同的点点头。“怎幺会想不开呢?”另一个人说。其实他们并不在乎这个世界谁来谁往,谁去谁留。
后来警察来了。
她的尸体被拖上岸,在被放倒的时候,一把精致的美工刀掉在地上。她的脸保持着已经僵硬的微笑,楚楚动人。脚上没有穿鞋子,赤裸的苍白着,一只裤管卷着。右手的手背上有一道很深的划痕,左手被长长衣袖遮盖着。她躺在地上,阳光安详地照着她紧闭地双眸,她的身后的开始有潮水奔向海岸。
警察随意的检查了一下,确定美工刀是凶器。另一个年青的警察极富好奇心地把她左手的衣袖拉起来。一只变形萎缩的手突现在眼前,我本来以为有人受惊吓,但没有,所有人安详的看着,仿佛他们早就知道她的左手会是残疾。年青的警察的好奇心并未满足,因为他看到这只奇特的手握成一个形状特别的拳头。他认为拳头里一定是握着某件重要的物品。于是,他想用一根棍子把她的手拨开,但不行,仿佛她的手天然长成这个样子。他只好戴上塑胶手套,用力掰开。结果让他很失望,他看见这只手里只是有许些潮湿的沙子,是那种沙滩上很常见的沙子,湿漉漉的粘在手心。阳光越来越好,照着那些沙子很感动的晶莹。

后来,整个小城的电视台、报纸、电台都热衷于描述这个女孩。电视台播放了女孩曾经所在的另一个城市制作的节目。那是几个月前,一对夫妇被领养7年的女儿杀死,父亲被刺28刀,母亲被刺17刀,此后,女儿不知所踪。直到在几个月后在小城海边发现她的尸体。女孩今年只有17岁,杀人动机不明。他们并不知道钓鱼老人的死,即使知道,他们也不会相信,一个女孩会因为一片未知的沙滩杀人。我也不信。
最后的镜头是那把作为凶器的美工刀,主持人不失时机的告诉大家,女孩是学美术的,并且用这把刀结束了自己年青的生命。这个时候,镜头移动到她右手手背上的哪个凛冽的伤口。
“她的左手并不能握到。”我说,“至少不能用力。”
我脑海里浮现出她脸上的笑容和赤裸的苍白的双脚。我想最后的镜头应该失她的左手,那只摊开的萎缩变形的左手,手心里充满了阳光,晶莹的反射着光芒的是一些沙子。
我知道这个小城的海岸没有沙滩。
我知道大海会带来一切,并,再次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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