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外二首)

梦中或劳作
我的血管总被一阵
伴随呻吟的吆喝
压迫、扩张
爬犁太小也太钝
反复努力把土地翻开起
看它的皮肤
是不是有丰满的脂肪


不停旋转的地球
居然还有这样古朴的原始
一寸寸的打开
在老迈的脊柱上，继续
早晨，影子罩住半亩大的瓷碗
夜里，枕着铁器破土的声音入眠


牛在喝河里的水了
山娃唤他爹吃饭
正午，阳光绷直线条
我的虹膜
如何快要被刺穿
而后看见巨大的黑暗袭来


给一束草一个安分的去处
给一块土地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许许多多隆起与凹陷
就像一个人干燥的皱纹
山娃的小手
颤颤巍巍
继承了锄头与命运
以及皱纹里全部的秘密


孩子，你慢一些
再慢一些吧
耕那轮回的生与死


《树叶》

一片梧桐
摇摇摆摆
一张面孔
摇摇摆摆
一个城市
摇摇摆摆


叶子落了
让阳光回到水、土壤和有机质
清静，没有打扰
仅仅是一片叶子
巴掌大的梧桐的叶子
在深秋
城市的身体里下坠


有时城市很象一本破字典
风吹过每个模糊的单词
一块背景变成一个寒战
食物、工资、信件以及午后
烧红的时间
躲闪不及的欲望


其实就是那一年的秋天
我的正在给城市做打扮的爷爷
猛然
从七十米高的钢筑架子上
飘落
多象这片梧桐
象这城市干瘦的身子
一阵摇摇摆摆


《在江南听见下雪》




乘一条细船到水边去
太阳在田地里晃动
冬天不象人们在路上那样
匆匆忙忙
到处是不紧不慢的歌声
整整齐齐如同庄稼的排列


把一幅画捏在手心
纸张潮湿
雾和雨水
就在掌上淌成河流
多象记忆里熟悉的三月
冰凌
从一阵惊雷中飞向天空


忽然想起来
母亲坐在暖炕上打织毛衣
土地已经一寸寸僵硬
这个时候日子最不好过了
指头上的旧疮一定发作
柴火熏过的夜晚越发黑暗
风从四面八方吹向
耳朵


我在水乡
点着一支烟
回头张望一个人的春天
却听见 北方
雪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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