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对于金基德,有太多的争论,曾经的畸恋、变态、情色代名词,到过去一年的风光无限。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导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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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基德出生于1960年,1990曾赴法国学习美术,通过一次公开征集剧本的活动开始创作剧本。他的人生经历相当曲折,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最终学历是初中(毕业于农业大专,却因为学校为非正式学校,而未获得学历),后来当了5年的兵,从部队转业后,因为工作难找,就到一个残疾人收容所工作,主要是体力劳动。用金基德自己的话说,“30岁之前的生活,我宁肯把它忘了”。30岁时,为了追寻自己的美术梦只身去法国学习,两年的欧州生活使他充实了许多。回国后他利用闲暇创作剧本,没过多久他的剧本开始获奖,1996年写出了剧本《鳄鱼》,有一个电影公司希望将其拍成电影。但此时金基德突然萌生了当导演的想法,在一番固执的坚持之后,对方居然答应了他。历时4个月的艰难拍摄,《鳄鱼》终于出炉。
金基德作品一览:
《鳄鱼》(1996年),《野兽之都》(1997年),《雏妓》(1998年),《漂流浴室》(1999年,第19届布鲁塞尔电影节大奖),《真相》(2000年),《收信人不明》(2001年),《坏男人》(2001年,第16届福冈亚洲电影节大奖),《海岸线》(2002年,第38届卡罗维发利电影节大奖),《冬去春又来》(2003年,第24届韩国青龙电影节最佳影片奖),《撒玛利亚女孩》(2003年,获得第54届柏林电影节最佳导演奖银熊奖),《空房间》(2004年,获得第61届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导演奖银狮奖)
说情色大师,实在有点委屈金基德导演。 性、暴力、死亡,是眼下韩国导演热衷玩弄的元素,每每都能“影”不惊人,死不休,就是金基德的能耐,也是近年受国际各大电影节亲睐的原因。上海话所说的“煞根”,是表扬他把残酷、怪癖、色情的想象力张扬到极至,让他人高山仰止,难以匹及。 言归正传,金基德被扣了这多大帽子,掀开面纱,无非就是在《春去冬又来》的雪地里,腰上绑着重石块,怀抱佛像,一步步艰难爬上山的汉子——体态还算健硕,在近乎疯狂的自虐中、绝美的画面意境里,寻求人生的救赎、轮回。在他的世界里:强烈的画面美感,爽心悦目,和与生俱来的疯狂欲望、残酷生吞活剥地纠缠在、扭曲一起,就像恶之花,在金色阳光下,妖艳、姿情绽放…… 看了不少金基德的影片,目睹他一直被人性边缘残酷、罪恶纠缠的痛苦,企图通过影像各种不同辅助美感的手段来释放、宽容。但千万不要用现世的逻辑来推理,金基德的故事基础很脆弱,每个人都不知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都是写意的寓言。这些刻意营造的空间,只存在主人公,目光决对不会偏移到周围社会,这是一个仅供参考的独特小世界。
《撒玛利亚女孩》—— 撒玛利亚,世友的意思,一个妓女的名字,一个出卖身体的中学生喜欢被叫的名字。镜头的色彩柔和的像梦幻,平静的笑容底下是不动声色的惊天暗流:中学生撒马利亚笑着跳楼死了,暧昧好友找到她生前的客人一一以身相还,父亲跟踪她并杀死了其中的客人,梦魇中她被父亲杀死、埋葬。没有人知道,故事会怎样收场,面对这样的精神拷问,我们都束手无策——它不是恶却比恶更让人难以下咽,它不是疯狂的欲望驱使,却比欲望更堕落。可是看上去,她那么美、那么纯洁,脆弱的不知道世俗的价值、善恶评判。曲折、绵长、沉闷的回家路上,金基德最终还是选择了宽恕、包容这个小女孩。镜头如如丝绸般轻轻划过,人性中的罪恶、残忍被平静的生活一点点,小心翼翼剥开,并放大了、美化了给我们看,残酷成了引而不发的利剑。就像花一般年纪跳楼的撒马里亚,连死的笑容都笑得那么无邪,有什么好笑的?你居然还敢笑?还能笑出来。一个莫大的讽刺、嘲弄。
没有看到他最新的那部威尼斯电影节上获奖作品《空房子》,很难想象金基德这次如何超越《撒马里亚女孩》里尖锐矛盾冲突和形式主义美感结合的圆熟、浑厚,肆意驾驭那份成熟、自如。在某种意义上,“撒玛利亚”已经把他所不但追求的诗意残酷美,表达的十分完美、精致。他不同于北野武,把行而上的暴力美学发挥到极至,金基德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子,肉身变着花样的折腾、暴力都只不过是他用来招徕顾客的幌子之一,他要解析的深入到骨子里的残忍、人性深处埋藏的黑暗疯狂……所以,金基德有时候真的居心叵测,他用最诗意、最美丽的画调,轻轻地告诉你这些罪恶起源于每个人本身,又在这个世界的秩序里姿情生长,它和美好共生、共息,甚至恶之花看上去更美,因为充满激情的爆发力。 其实,金基德也困惑,不断执着于同类型的边缘题材影片,他也不断被这种人性之残酷折磨,而苦于为她们寻找出路。
1999年,《漂流欲室》引起一片喧哗。那些有关情色的场面都已经没有丝毫印象,能想起来的还是雾气腾腾中的湖面、和在这个世外桃源上疯狂滋长的欲望:来赌博、玩妓、杀人、自残、他残、血淋淋的鱼钩、被割下肉还在游动的鱼……水墨画一般的静谧景致下,血的颜色格外刺目。这是金基德一次极端的尝试,惊世骇俗地打出“残酷美”的招牌,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人性之残酷。习惯性地选择了“哑女自沉”——赤裸的肤色白的可怕,黑色遮掩的私部,就像浓密、蓬勃的欲望之源,看起来仍然触目惊心。
四年之后,《春去冬来》又是一个“孤岛”,但这次金基德是玩人生的寓言,残酷开始长了佛的翅膀。春夏秋冬来暗喻人生四个阶段,形式主义美感发挥到极至,符号多的有些数不过来,色彩明亮的有些耀目。小和尚生来就“邪”气,喜欢折磨小动物,年轻时佛前破戒、离开,中年气盛杀妻,晚年终醒悟。不安份的七情六欲统统都来了,经历、所困、煎熬、所悟、超越,既是用佛给人性欲望正名,也是消解佛的先知之明。人性之恶,生而有之,既然无法压抑,不如顺其自然,用欲望和恶本身互相对抗、消解,但这样的代价是人的一生。《春去冬来》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电影,却让金基德导演从此站在超越世俗的高点,开始怜悯地看着人生轮回:不断重复同样的邪恶、张扬着同样的理由、尝试着同样残忍的手段。
然后,才有了《撒玛利亚女孩》的圆熟极至。经过层层暴风雨式的迸发后,天空格外干净、优美。没有刻意做作的血淋淋,但是血腥味无处不在,更重要的是,他懂得怎么面对。整个影片画了近一半的篇幅来讲结尾,来用世俗的规则收场,那条回家的路也是充满哲学意味的“回归”。问题全部扔回给女孩,她学会开车,她知道今后的路怎么走。她需要包容、需要这个能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看上去似乎很简单,真正的包容、宽恕是最超越人性本身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