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侯咏导演自己对《茉莉花开》的解析,值得一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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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茉莉花开》所表达的深层含义可能是很多观众不能一下子读到的。实际上,我的一些想法需要有一些必要的引导才能让大家明白。而这些含义不仅是我精心融入影片的,也是我很想让更多观众能够明确感受到的。
我拍这部电影的初衷,首先是我非常喜欢苏童《妇女生活》这部小说。我希望在影片中保留原小说的思想精髓。但在影片改编、创作中,必然要赋予影片一些自己对与影片相关的内容和问题的思考以及自己对社会、对人生的思考。这似乎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习惯,也是我个人认为电影应该具备的素质。那么这种思考是什么呢?
在我的个人生活中,我所有的亲人都是女性。在与她们相处的日子里,我有一个很深的体会,就是她们的生活并不幸福,与她们周围大部分女性人群一样,虽不能用悲惨来形容,但可以说都不太如意。为什么呢?我觉得她们的生活都是依附于某个男性,由于这种依附造成了她们生活的被动。如果男性自身是积极的、阳光的、有责任心的,她们的生活就随之美好;如果她们所依赖的男性相反或者突然不存在了,那么这些女性的美好生活也就随之瓦解了。这是特别悲哀的事实,也是我感受特别深刻之所在。这就是我在《茉莉花开》这部电影中想要探讨的问题——女性的生存状态,女性的生命意义以及女性的自立与自强意识。
女性能否摆脱对男性的依附、寄生而独立地生存?这种独立是广义的、自我意识的。当然这跟爱情并非因果关系,不是说不要爱情,而是怎样对待爱情,怎样与男性共同创造婚姻生活的问题,而这种婚姻生活不是失衡的、没有自我的。我倡导女性提高自我价值的认识,选择掌握自己命运的生活方式,这就是我要表达的主题。因此,从影片的思想内涵和现实意义上讲,《茉莉花开》可谓是一部女性寓言、一部“女性启示录”。
“茉、莉、花”三个人物代表一个广义的“女性”概念,代表整体的女性人生。这正是以一个演员扮演三个人物的用心所在。影片通过对“茉、莉、花”三个人物三种不同命运的并列和对比,讲述三个貌似孤立实为系统、缜密的故事,传达三个人物相互作用、逐步递进的努力意图。我特别怕观众看电影的时候只是孤立地看三个故事而忽略它们的联系。希望观众把三个故事联系起来看,从而能够认识到这三个很好看的段落实际上是一个完整的故事。第一个故事是作用于第二个故事的,前两个故事是作用于第三个故事的。也就是说第二个人物“莉”的行为与性格是在第一个人物“茉”的基础上形成的;而第三个人物“花”的行为与性格是因为前两个人物“茉”和“莉”的铺垫而产生的。我想强调的是一个女人整体的人生,是由三种形态反映出来的,这三种形态、三个人物性格是相互联系、发展的关系,而我倡导的是第三种形态。这是这部影片中隐含在深层的筋骨,也是我在创作中苦心经营的一条核心脉络。
同时,以“茉、莉、花”命名剧中的三个人物其实讲求的就是一种非现实感,为使影片具有较明确的寓言性和主观导向。用同一个演员演三个不同的人物可以更自然地使三个人物代表一个女人的三种形态,更能明确地体现出三种不同形态的人物代表一个广义的“女性”。
影片终归不同于小说,也就是说《茉莉花开》其实与《妇女生活》是有距离的,可以说完全是两个东西。《茉莉花开》中的思想意识是建立在小说的基础上的,但有所变化,有所发展。核心就在于对三个时代三个女人的刻画是否基于一个相同的坐标点;人物的自我意识是否停留在这个相同的坐标点上;她们的自立行为是否有本质的、不同的递增发展。基于电影的观赏性,影片的情绪和节奏更为激烈一些,主观意识显得更强。小说的结尾比较缓慢、消沉,省略号式的,而电影则是惊叹号式的,比较强烈。
民歌《茉莉花》作为主题曲在影片中对应三个章节三次出现,每一部分一次。前两次都是不完整的,每当主人公唱到“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来年不发芽”的时候就嘎然而止。暗示着“茉”和“莉”不完整的人生。直到影片结尾,主题曲《茉莉花》终于最后一次完整地出现,其中寓意于“花”的成熟与她自我的完成。
在影像上用三块色彩来控制整个影片的色调:30年代的绿色代表一个模糊的梦,其色彩倾向是暧昧的、中性的,不冷也不暖;留在我记忆中的50年代是热火朝天、轰轰烈烈的印象,所以用的是橙黄色的暖色调,具有明确的情绪倾向;而80年代的中国被誉为蓝色中国,是灰蓝一片的时代,当时我自己就有好几件深蓝色的中山服学生装。
影片的影像风格是唯美的、非写实的。镜头构成以近景为主,为充分展现细节、贴近人物及人物的内心,使观众更真切地感受故事中人物情感的纠葛,在镜头间似乎可嗅到人物的气息。影片只探讨人本身的问题,并没有挖掘历史和社会的原因。因此,时代背景和历史事件并没有直接作用于人物,只作为时空和色彩出现,从而回避直面事件、场面,虚化了背景、环境。
影片中一切都是围绕故事和人物本身展开的,而营造上海味道和氛围也是本着融于故事当中并不刻意表现的原则。因为意在故事的发生并不拘泥于上海,而使故事和人物具有普遍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