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祖与占》即特吕弗很著名的电影《朱尔与吉姆》，这是另一种译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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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与占，在他们最好的年纪相互遇见。
祖是德国青年，占是法国美男。祖博学、占倜傥。祖沉稳内向，占有大把女友，大家一起在巴黎，这世界之都挥霍黄金时光，无论巴黎或者这小小的个人祖与占。
如此意气，仿佛李白杜甫初相遇，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又仿佛是苏轼子由初来长安，俱少年。
直到看见她。如古神像般倨傲的唇角，俯视众生的面容，多年后，祖说：她并不见得多么美、多么聪明多么温柔——可是我们爱她的真。
这个女子是放在人海中不会被湮没的，她不容易开心，可笑起来却像个孩子；她容易满足，心中却有永恒的妄念与渴望——如此强烈，以至生命对她，时常成为一种屈辱。
那是种自然力，毫无理由，却强大肆虐，令生命本身的承载者也不可驾驭。
祖懂得她，并深深迷恋。
祖是平原，博大平静，仿佛有什么奥秘，其实没有，只是平原，一望无际的平原。
对她，这是不够的。她是海，风和日丽时会波澜不惊，狂风暴雨时会山崩海啸——平原对她，只是一种平静的妄念，满足了，便不值得珍惜。
她唯一的悬念是：占是什么？这个自己丈夫的毕生好友，这个人在女人身上所向无敌，一如自己对男人的胜利，他远远存在于自己生活之中，仿佛有情，仿佛无意。
祖恳求占：她爱你，留下来吧。我习惯了她爱别人，我只是不能忍受再见不到她。
占迷茫了一下。
那些请他不要离开的，清晨里的少女眼泪没有让他迷茫；战壕里想起那些温热长吻没有让他迷茫；她说要与祖结婚他没有迷茫；在巴黎时，祖与占与她，三个人打扮成翩翩公子结伴游玩，一语不合她跳入河水——那样的时刻，他也只是赞叹与仰慕。
可当祖说：“她爱你，留下来吧。我习惯了她爱别人，我只是不能忍受再见不到她。”占迷茫了一下。
他留下来，与她住一间房。祖带他们的女儿住另一间房。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请允许在这里插入战争，在这部浪漫电影中它并不重要，全部情节可以放到任何一个年代去发生——可是一战是这样一场大规模的、各族人类的相互屠杀，所有的哲学及文明都发生了断裂，智慧或宗教不足以解释，为何人们的鲜血要大规模的流淌，在大地之上。
祖与占，这小小的个体，他们祈祷不要遇到对方，不要遇到自己的手足、兄弟、骨肉。死亡在身边，祖给她的信却愈发的炽烈，他想念她的大腿乳房屁股，想念她的肉体无耻的贪欢。信仰死了，他想活。
战争过后，祖与占又见，祖只研究昆虫，占剃掉胡子。两人的沉静里都有了颓败。
这样的爱情是要放在这样辽阔的背景，一切的疯狂都应有人生的颓败为底。
说回来。
最终还是要分开，祖与占，占与她。
她是要成为热恋中心的女人，不能燃烧，毋宁死。她的生命里没有腐烂。
于是她与占，终于分开。
祖仍在她身边——当一个男人下了如此决心，去守护一个女子，恐怕再没什么可以分开他们，除非两人中有人先死。
她有时仍会想起占，别的男人那里，都是她要来便来，爱走就走。只有他对她，是要来便来，要走就走。她终生没有得到他。
许多年后。
占在街头偶遇祖。忽然一怔，两个男子的脸上都有了风霜，不知不觉，生命中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
祖与她到巴黎定居。
占喜欢与祖一起，不喜欢她一起来。她不动声色看他。
凌晨，占听到楼下凄厉的汽车喇叭，探出头去，她开着车疯了似在广场上打转，凄厉而绝望。占看了片刻，回到床上，身边女人，等了自己半生，他不要再辜负。
这一天。微风吹过，满天芳香。
祖与占与她，三人开车到郊外游玩。
她把占叫上车，然后叫：祖，看着我们！
汽车发动，一直，开向断桥尽头。
生命中最好的时光，祖的生活被她弄的乱七八糟，最后只剩下两瓶骨灰，他最要好的两个人。可是他不后悔遇到她。如果一个人曾经被美到惊怖的自然力摧毁过，他的余生将深深感恩曾有幸见此美景。
生命中最好的时光，这部片里，却最爱那段：祖在桌子上画了张女人的侧脸，占要跟酒吧老板买那张桌子，老板说：要买就把12张全部买去。
那个时候，我心里有一点茫然。我知道祖是平原，她是大海，两个人的心路里程清清楚楚，可是我不懂占，恐怕他也不懂得自己，他最好的时光，最好的敬意，最好的友情，最好的爱都留给了祖，当他与祖分开，又一次回到巴黎的酒吧，每个人都过来询问：还好吗？祖没来吗——他的心里一定是惘然一声……在年轻时，我们容易爱一个人，而一生守侯，则需要较为冷酷的心。
祖活了下来。最美好的时光过后，我们仍要生存，这才是最难的。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