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无黑暗的时间,只不过永不为黑暗的时间所掩蔽罢了”我总怀疑这句话大约只是诗意的谎言。我们还记得一些久远年代里发生的故事:斩木为兵的斯巴达克军团辗转千里,所向披靡,骄横的罗马正规军在可怕的对手面前非但无计可施,而且不堪一击;然而阴谋诡计之下,再伟大的英雄也在劫难逃,唯一的结局便是以身殉理想,历史再次被抹上悲壮但令人难堪的痕迹: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自古及今,概莫能外。 很少有什么电影能够在我的记忆里打上难以磨灭的烙印,但正如金庸所说,“生命中永远有特殊的例外” 多年前的一部《勇敢的心》就让我回味至今。毕竟,易于忘却、善于忘却是我们得以生存和繁衍的重要依据,但有两样东西总会在我们沉溺于欢乐和愁闷中时偶尔来访,那便是感动与仇恨。 这是一部探讨压迫与抗争、坦荡与诡谲、友情与背叛以及爱情与命运的优秀作品。威廉·华莱士在我们的历史书里没有他的名字 这是一个被以血写就的史传作品所讳忌的名字,一个英雄的名字。蒙昧时代里,君王昂起高贵的头颅,睥睨着在他的铁腕统治下苟延残喘的蚁民:“长脚”和“初夜权” 让当时的苏格兰人民勃然变色、怒不可遏的两个名词。在悠扬宛转的苏格兰乐曲中,在流淌着奶和蜜的土地上,平民的怒火熊熊燃烧,于是,华莱士便成为统御他们投奔怒海的摩西。 你看到野雏菊在风中摇曳,小男孩呆呆地站在被英国人以卑劣的欺诈手段诱杀的父亲冰冷的尸首前;你看到若干年后,葱绿的原野里星星般闪烁的小小花朵,男人和女人互相对视,某种深沉的情感在他们的视野里泛滥;你看到堡垒前的异族铁骑,空中挥舞的长剑,那个男人在被残忍杀害的妻子面前,让手中的短刃饱饮仇敌的鲜血;你还看到那群衣衫褴褛的汉子在山林与河泽间艰难转战,不断以雷霆万钧之势突破敌寇的重重防线……“只因你眼眸里的豪情” 清丽如水莲花的英格兰储妃如是说。不久,在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之后,白雪淹没了干涸的湖泊;曾紧握战斧的手无力地垂下,那块手帕爱妻在恐怖与战栗的大欢喜中飞溅而出的热血曾在其上绣出几瓣猩红色的玫瑰于同一个瞬间痛苦地萎谢。 这一刻我想起了杨炼的诗句:“一把黑曜岩的刀劈开大地的胸膛,心被高高举起”。 铭心刻骨的浪漫情愫、气韵恢弘的史诗架构、演员们细腻的诠释以及仿佛是行吟诗人妙手偶得的精彩章句(其实是对白)使此片成为真正可登大雅之堂的经典之作。与那些板起深沉面孔,让我等庸人殚精竭虑亦难索解的“实验电影”、“艺术电影”相比,我好象更容易对清清浅浅的《勇敢的心》产生认同,即使它只不过展现了“故作多情的集体性谎言”。 一个颇具反讽意味的事实是:逝去时代里,英雄们“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以生命争取和捍卫着来之不易的自由,我们甚至还记得;而今,在自由被空前释放之时,我们却往往迷醉于比漫天星辉更加夺目的一片霓虹灯光里,迷醉于所谓的成功带给我们的短暂而肤浅的幸福中。当我走在熏熏然的时代大道上时,耳边骤然响起威廉·华莱士在断头台上那一声振聋发聩的嘶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