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年华》,用古诗形容是不是更贴切一些呢。在它东方情结里所特有地矜持于隐忍中 ,让好莱坞永远不及地缓慢节奏下地激情涌动中,我们看到的,实在是一首含蓄内蕴的古体长 诗。
距离--
陈太和慕云有数次擦肩而过的机会,是极近极近的距离,可以用“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只 有0.01公分”来形容。更兼灯光暧昧色调暖暖,仿佛该有什么发生……张曼玉摇曳生姿地走过 了,差那么0.01公分,两人没有碰到。
留一段情愫于空中微微荡漾,“暗香浮动夜黄昏”。
旗袍--
片子前半段,张曼玉的旗袍从色彩到图案是触目惊心的艳丽和大胆。湘蓝、朱紫、大红、 翠绿,大如手掌的荷叶与满池萍生的绿水。那般的热辣浓艳几乎在逼仄空间容装不下。仿佛热 带雨林的盛夏,酷热急躁,树木藤萝疯长狂生。
张爱玲在书中写过,衣服是一种语言,是随身带着的一种袖珍戏剧。陈太的这出戏剧就是 渴望,一个激烈的手势,索要被忽略的感情无声而绝望……于是愈加浓丽。
后来慕云远去新加坡,弹指几年,陈太再出现,一件深蓝旗袍,是洗净繁华的宁静,一如 潜入慕云房间的她……可,也仅仅是潜入而已。躺在他睡过得床,印一抹口红在烟蒂上,把手 贴在有他痕迹的地方紧一些,再紧一些……却始终没有想见的勇气。渴望的太久太深,那沉重 ,无论付出还是接受,都是艰难。
陈太的最后一次出现是和孩子们在一起,与慕云再次在开门关门间错过。那时,她的土黄 色旗袍,从色调到图案,都时删繁就简的三秋树。
如花美眷,终付似水流年。
错位--
陈太和周慕云在一起,总在想象模拟各自伴侣偷情的情形。结果变成了陈先生和慕云太太 在一起喋喋私语。错位背后,是感情的残缺。
他们不停的说:我们不会和他们一样的……可是妨碍他们的,也许并不是那种身份和那种 蒙尘的玻璃。
骨子里,是王家卫看透都市人性后的冷眼。
“假如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镜子里却是镜子映出的三个身影,互相背对 彼此拒绝。那么狭小的空间那样紧贴的拒绝。
然而,这台词如此温热,像苍凉里的一次幻想,像爱情。
探戈--
像《春光乍泄》里天尽头灯塔的横逸一笔,《花样年华》里,慕云走到柬埔寨。无论是辗 转到天尽头播放的哭声,还是墙洞里泥巴封死的倾诉,都是一把小锤,残忍敲破都市人薄薄的 外壳,流露出里面的惊恐渴望,脆弱不堪。
这就是我们,惧怕爱情,惧怕被拒绝,惧怕自己。再九流电影八流歌曲里说滥的几个字原 来那么艰难,对自己,也不能面对……只好封之于树,碧树无情,空自苍翠。
没有狂悲不见眼泪,内敛地笔触是国画里笔意森然处地一段留白,容你自己感情宣 泄,纵横成诗。
墙洞里泥巴已然生草……洞犹如此!而流年中的我们,是不是仍然坚强着,无情着,忍受 一次次离别与失去,以无懈可击的冷漠与时间对峙?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