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7年10月23日晚21:00 地点:上海话剧艺术中心三楼戏剧沙龙 主持人:刘雷(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戏剧教育主管) 参与人:浙江大学黑白剧社《迷城》剧组全体成员,当晚到场观众 记录人:黑白剧社 刘梦雨
主持人:感谢黑白剧社为我们带来的精彩演出。很高兴看到这么多观众留下来参加今天的演后谈,今天的上座率比之前十几场演出都要高(掌声,笑声)。有问题的观众可以与我们黑白剧社的演职人员进行交流。
观众:我想请剧中的两位男主角回答我三个问题:1、你是谁? 2、你从哪里来? 3、你要去哪里?
魏呈远(饰陆云昊):陆云昊是一个比较睿智又比较功利的人。他在追求某些东西的时候,丢失了更美好的东西,例如纯真的爱情。可能并不是放弃了,而是压抑了。说到去向,现在要去美国(笑声),但是从人生意义上来讲,是将要攀登人生更高的目标。
观众:最后您和女主角的俏皮话算是突然事件吗?
魏呈远(饰陆云昊):不能算是突然,其实第七场的时候陆云昊内心已经有所感悟了。他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感情左右自己的计划,实际上如果晓溪再说两句他可能就动摇了。
观众:也就是说您的内心轨迹不是一条直线。
魏呈远(饰陆云昊):对。可能之前陆云昊对这方面的关注太少了,但是最终他有所转变。
主持人:另一位男主角呢?
冯超(饰夏磊):我想,我是痛苦,我来自逃避,我将前往希望。(掌声)
观众:你所谓的逃避,是大家客观的看法,还是你自己的选择?
冯超(饰夏磊):我觉得是一种迷失,对每个人都差不多,做出选择时你不知道是在逃避还是前往一个目标,只有回头站在现在和未来的角度你才知道过去是否在逃避。就这个戏而言,从夏磊承受的痛苦和打击来说,最初是有逃避的成分在的。
观众:你最后感觉到温暖了吗?
冯超(饰夏磊):感觉到了。(掌声)
主持人:今天有幸在观众席中看到了本次大学生话剧节的一些评审老师,希望能将浙江大学的作品与上海市的校园戏剧做一个比较,谈谈这场演出给上海高校剧社带来的启迪。
卢崇天(话剧节评审):首先我很高兴能在话剧中心很认真地看一场黑白剧社的戏。用四个字来形容,是名不虚传。相比较过去12场演出,今天确实深刻地感受到了桂迎老师对整出戏的调教,这也是这次戏剧节中唯一一个能够感觉到导演处理的剧目。我自己也写过一些游戏和生活相联系的剧本,但是很潦草,没有成型。我想问问编剧,你是一个游戏迷吗?
刘梦雨(编剧):不是。我从来没有玩过任何一个网络游戏。(笑声)
卢崇天(话剧节评审):有没有想过这个题材的局限性?我自己是打魔兽的,所以看到“生命之泉”的时候感觉非常亢奋(笑声),但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是不玩游戏的,他可能很难理解,夏磊为什么会有如此迷恋游戏的状态?另外想问问桂迎老师,排这个戏的过程中您觉得最困难的是什么?
刘梦雨(编剧):这个戏的创作过程比较特殊,我是第二版的编剧,此前有过一个第一版,基本的故事框架都已经定型了。所以这个题材并不是我自己的选择。接到编剧任务的时候也犹豫过很久,就像您说的,我不打游戏,我也很难理解一个人怎么能为游戏痴狂到这个地步。但是后来我找到了一个剧中人物与我自己的衔接点,我突然理解了那种状态。迷恋的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也有过这样的迷恋。夏磊说游戏是他的桃花源,其实每人心中都有一个桃花源,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随着时光流逝,有人放弃了,有人妥协了,有人背叛了,能够坚守的人是少数。尤其是这个梦想被归入非主流选择的时候。夏磊是少数人中的一个,无论他的选择正确与否,有没有价值,都是值得尊敬的。因此我写这个戏不是在讲网游,而是为了纪念我们曾经的梦想。(掌声)
桂老师(黑白剧社指导老师,导演):我来简单介绍一下这个戏的创作过程。最初是一个工作坊,主题叫做握紧还是张开。第一稿演出的时候很不理想,后来进入剧本创作阶段,我们的编剧赵璞和唐杨各写了一个本子,但是都没有通过,因为我们觉得一定要找到一个能让大家动心的点。直到梦雨这个本子出来----其实已经是第四稿了----终于找到了这个能让大家动心的点。9月28日《迷城》正式建组,要来上海参加这次戏剧节,时间有限,情况非常紧急,但是一方面上海话剧中心很热情地邀请我们,另一方面我们不愿意放弃这个宝贵的机会。我们在新队员中选了男主角,扮演陆云昊的魏呈远同学进剧社才一个月(掌声),这是破例,黑白剧社的规矩是进剧社一年之后才能排大戏,但是这一次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了,老队员去年毕业了一大批。对于一个团队来说,必须有压力才能成长。您问我排这个戏最困难的是什么?做校园戏剧依靠的是一群人齐心协力,我们是这么多人在一起做一件快乐的事情,只要能够认识这个意义,没有是什么困难的。(掌声)
主持人:谢谢桂老师。下一个问题?
观众:这个戏写得非常深刻,很有哲学内涵,对网游的探讨有很多内容,但是结尾似乎没有提出解决这个问题的有效方法。
刘梦雨(编剧):这个戏并不是要解决这个问题的。这个戏从游戏出发,但并不以游戏为终点。游戏只是一个形式,它象征的是每个人内心深处埋藏的梦想。大多数人可能不玩游戏,但是每个人年轻的时候恐怕都有过类似的执着和眷恋。事实上游戏对于夏磊的意义,譬如友情,譬如温暖,自我价值的实现,集体的信赖和肯定,大多数人为之奋斗的生活目标也同样就是这些,只不过获得的途径不同而已。所以这个戏并不是局限于网络游戏这个话题的,我希望能借助这个切入点,引发观众更广泛的思考。
主持人:目前社会上也很关注大学生沉迷网游,荒疏学业的问题,有报道说一个学生先后考进清华北大却都因为沉迷游戏而被迫退学,我想问问桂老师,您有没有想过做成这样一个题材的戏?
桂老师:如果做成这样,就很标签化,而且不深刻。之所以最后梦雨这个本子能打动我,就是因为里面有让我感到共通的东西。如果只是简单地评判网游的好和坏,那就失去校园戏剧本来的意义了。我相信大家心里都有这样一个共通的东西,这是我们最需要表现的,而不是网游。网游只是一个形式,用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切入点来表现。戏剧是一扇门,走出去的时候和走进来的不是同一个人了,这才是戏剧的意义。
观众:有人说陆云昊过于功利,过于现实了。对夏磊而言,游戏是另一个世界;那么对陆云昊而言,美国是不是一个新的世界?
魏呈远(饰陆云昊):美国是陆云昊所追求的世界,相对夏磊而言,陆云昊所做的是一种主流的选择。夏磊不屑于这种主流的东西,而陆云昊也鄙视夏磊非主流的选择,他认为自己的选择才是正确的,为了追求这个目的,不惜压抑自己的情感。
观众:如果结尾在男主角的意识形态方面有个交代会更好。
桂老师:谢谢您的建议。
主持人:刚从桂老师那里得到一个消息,今天光临我们演出现场的还有复旦大学历史系顾晓鸣教授,我们请他说几句话。(掌声)
顾晓鸣(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网络文化专家):真是非常巧,就在我来看戏之前,突然接到鲁豫的电话,说要采访我关于考大学的故事。我说我没有时间,我要来看戏(笑声)。我62年考复旦,到今天已经45年了,回想起来也很感慨。今天看了黑白剧社的演出,大学生戏剧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说里程碑吧,至少是标志着校园戏剧的一个发展阶段的。这个戏有一种哲学思考在里面。我们知道二三十年代学生经常在街头演活报剧,如果这个戏就是教育学生不要沉迷网游,那它就是个活报剧。好在这个戏没有局限于此。这就是思考,而且非常向上。大家知道我的名字,顾就是看,晓就是有所理解,鸣就是要说话。大家可能不知道,全中国我是第一个明目张胆为网络游戏辩护的(掌声,笑声)。当时华东理工大学里有一百多位同学因为沉迷游戏,功课不及格,被学校除名,我在公众面前为他们辩护,我说如果这些孩子是沉迷足球,那足协肯定愿意录取他们,如果是沉迷围棋,那也肯定成了职业棋手,只是他们偏偏沉迷的是游戏,这在中国大陆目前还没有职业化发展的可能。韩国就有网络游戏的硕士。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你们的编剧很出色,剧中用了很多名人名言,都恰到好处,看得出是读过很多书的。有一句话不知你们是否听说过:“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夏磊对游戏的态度当然是偏执,难道一心想出国就不是偏执吗?戏里两个男生似乎感觉都比较偏执。女生相对就有点可怜巴巴(笑声),其实不一定是这样,复旦里面女生都很厉害(笑声)。因此,这里面说的其实是大学生对自己喜爱的东西的偏执。玩网络游戏的人有两种,第一类是稀里糊涂地跟风玩游戏的,这一类不用同情,杀掉也可以(笑声),第二类,真的是喜欢玩的,我说应该马上50万批给他,让他去做这件事。华东理工后来做了很多动漫方面的东西,在这方面很有成就。这是一个人人共享的信息社会,最重要的是代际的共享。第二点,在我看上去这个戏里面有三个游戏,第一个,你们自身这个演出就是游戏,我们都知道中国话剧是从校园戏剧开始的,夏磊荒废学业沉迷游戏,其实如果一个学生成天往剧社跑,不学自己的功课,也是一样的道理,但如果你们不钻进去,怎么会有中国话剧的发展,怎么会有今天的文明戏呢?(掌声) 第二个,夏磊你自己编了一个戏,其实只有晓溪是蒙在鼓里的,夏磊和陆云昊都已经知道房子不会爆炸,所以两个人始终是在演戏;第三个,我们把不好的东西消解了,我要用游戏的方式结束今天的讲话,谢谢大家。(掌声)
观众:我很高兴在这里又看到桂迎老师和黑白剧社。对这个戏我没有什么可以说了,我认为一出好戏的标准就是让观众入戏和感动,今天的演出已经做到了。你们提到的网络游戏,也可以说就是校园戏剧,我们很多人搞校园戏剧,其实就是在逃避。我的问题不是关于戏而是关于剧社的,黑白剧社这么多年的发展是依赖于桂老师的,我想问问桂老师这个元素对于黑白的意义是什么?要分析这个问题,一个方法就是先把这个元素剥离,如果桂老师不在黑白剧社,你们的剧社会怎么走?这可能对其他剧社有一个借鉴意义。 主持人:这个问题问得好。上海高校校园戏剧的发展还没有这么完善,第一次大话节时,大家说,黑白剧社之所以怎么样,是因为有桂老师,您的经验我们都用不上,因为我们没有指导老师啊(笑声)。今年我们又看到了桂老师,您跟我们说说,如果黑白剧社没有桂老师了,就像很多没有老师的剧社一样,路又该怎么走?
桂老师: 这个问题让我们的队长回答。
李冠文(黑白剧社现任队长):其实从比我高很多届的队长开始,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桂老师把黑白剧社带了这么多年下来,对话剧独特的理解和黑白的精神已经形成了,即使没有桂老师,我们也会把这种精神传承下去。我们也越来越注重新队员的培养,把对话剧的认识和热情一代一代地传下去。另外我们还与很多没有指导老师的剧社充分交流沟通,希望得到他们的经验,进一步完善我们的体制。
桂老师:这个回答您满意吗?
观众:我不满意。你强调的这种操作体制等等,都无可厚非,就以今天的戏来看,很多东西是导演的表现,我承认黑白的演员训练有素,但这么多年来黑白剧社之所以为人认可,很大程度上有赖于桂老师对于戏剧的深刻理解,如果没有桂老师,黑白剧社是不是还可以做到这一点呢?
李冠文(黑白剧社现任队长):很高兴你对这个戏来做例子,虽然桂老师在这个戏的排演过程中提了很多意见,但另一方面,剧本也是一个戏很重要的部分,这个剧本的创作过程就是黑白剧社全体队员集体讨论集体创作的过程,从一开始定主题,定形式经历了无数次讨论,到今天拿上舞台,通过这个剧本确实表现了我们自己想说的东西,这对我们自己的队员也是很好的锻炼和培养,如果没有集体的智慧,这个戏不可能走到今天。
冯超(饰夏磊):我猜您以为没有桂老师我们就会变成另一种样子,但是那就让它变成另一种样子好了。对于戏剧,我们是有自己的理解的,我们做戏是要说自己想说的东西,桂老师在,的确能给我们帮助,但是得到帮助和表达自己的东西是两回事。只要我们自己有表达自我的欲望,我们就会永远勇敢地去做我们的剧社。(掌声)
主持人:前些天和上外的李然有一次对话,我问,飞那儿剧社每年都在演你写的本子,这里面有他们自己的思想吗?李然说,其实他每年会写出两三个本子,然后让学生们自己讨论,对哪一个剧本感兴趣,哪一个戏是他们愿意排演的。今天我们很高兴看到黑白剧社的同学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们是快乐的。(掌声)时间所限,最后一个问题。
观众:我是上外大四的学生,我们学校有一个飞那儿剧社,但我在学校四年都没有看过飞那儿的一个戏,今天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堂戏剧课。这个戏对人生的思考是很深刻的,但我想谈的不是这个戏,而是关于校园戏剧的推广问题。你们是否考虑过怎么宣传推广,让你们的戏剧影响范围更大?
主持人:您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回答(笑声)。我是上海大话节今年的负责人。我的名片上有一个头衔,是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的“戏剧教育主管”。在别的同学都在赚钱的时候,我们在研究我们的话剧怎么才能不赔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校园戏剧做活动。话剧是一种深具社会影响力的艺术,我们做的只是小事,但这些小事有着一点一滴改变社会的力量。
观众:你们试过商业性合作吗?
主持人:有的,每年都尝试拉赞助,但是在上海没有真正的赞助费。一位香港话剧导演告诉我,他们每年印的宣传册里都是鸣谢捐资的个人,都是无偿的捐助,但在中国所有人都会提出交换条件。我希望一些单位能给我们赞助,但是很难满足他们的要求。我只能在话剧中心拨款的有限范围内,尽力为校园戏剧做些事情。因此不可能一下子掀起一个浪潮,但是几年来很高兴看到大学生话剧节每场演出的上座率都是令人十分欣慰的,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掌声)
主持人:今天的座谈会就到这里,感谢各位热心观众的参与,感谢黑白剧社和桂迎老师。希望明年黑白剧社带着新的作品再来我们的剧场演出。谢谢!(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