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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妻》浅评

2003-11-20 16:04:16    祝林坚

曾获得过曹禺戏曲奖——优秀剧目奖的《典妻》献演宁大,使得众多的宁大师生与这部优秀作品有了一次亲密接触。

《典妻》的剧情结构简洁完整、内涵丰富,多处采用欲抑先扬的手法,其间的悲喜交替,把观众牢牢锁定在剧情所表达的感情氛围之中。该剧的舞台设计和声乐伴奏也很成功。舞台上的场景摆设和灯光效果很有层次感与真实感,而音响和伴奏也是紧扣剧情,随剧情的发展而跌宕起伏,给了观众视觉和听觉的双重享受。

《典妻》描述了在封建社会的没落时期,浙东一位贫穷的农村妇女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丈夫典给一位老秀才做三年的小老婆。农妇虽百般不愿,但为了医治久病在床的儿子和挽救破败的家庭,她毅然接受了屈辱的命运。在秀才家的三年里,她为秀才生下了一个儿子,而后在秀才家大娘子的逼迫下,经受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三年期满之后,农妇忍受着永远不能再见到小儿子的巨大离别之痛而回到原来的家时,迎接她的却是依然一贫如洗的家和因无钱医治而奄奄一息的大儿子。当农妇抱着大儿子冷冰冰的尸体时,她彻底绝望了。

作为该剧的主角,春宝妈有着多重身份。首先,她是旧社会的一个贫穷农妇。一个身上补丁加补丁的农妇,在蒙蒙细雨之中洗着几件破旧衣服:这是春宝妈出场时给观众的印象。这就交代了她贫穷人家的身份。随后,她因家里只有一把破雨伞而不能在雷雨中出外去寻找还未回家的丈夫,以及在回家后的丈夫追问下做出的回答,(“为什么不掌灯?”“家里没油了。”“为什么不生火?”“家里没柴了。”“为什么不烧饭?”“家里没米了。”),更是把这户家庭的困顿表现得淋漓尽致。因此,她在秀才家的时候,也由于自己的身份低下而不得不小心翼翼、强颜欢笑,过着委曲求全的生活。其次,她是一个受封建桎梏压迫的妇女。在旧社会中,女人被要求三从四德,她们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是任人摆布。当她得知自己被丈夫以一百大洋的代价典给他人做三年的妻子时,她虽做了抗争,但她的抗争在命运的面前显得多么苍白无力!再次,她是一位为了儿子不惜牺牲自己的伟大母亲。当她听到春宝“姆妈,我饿,我冷,我身上痛”的叫唤时,她接受了屈辱的命运。而在期满回家之时,她往往返返无数次,既盼望早点见到久未相见的大儿子,又舍不得丢下尚年幼的小儿子。这一段戏更是把一位母亲眷眷的心摆放在了观众面前。春宝妈在剧中是个完全的悲剧角色。她被秀才冷落以后,她受尽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除了喂奶的时间,她被完全禁止与自己的小儿子(秋宝)见面,同时,还被逼迫做各种最脏最累的活。她所受的这些苦虽然没有在剧中直接表现出,但我们从刘妈在搜她身后回答大娘子的那句话“只剩下骨头了”中就可以想象出她是在怎样的环境下生存的。此时的她还有一根精神支柱,那就是幻想着回到原来的家时可以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可以从此过上正常的生活。但最后,她的希望破灭之后,她终于全面崩溃了!

春宝爸是旧社会的穷苦百姓中另一批人的典型。封建社会的没落时期,社会动荡,经济萧条,人们原本相对稳定的生活遭受了无情的破坏。天灾人祸造成了老百姓衣食无所依,流离失所,精神也逐渐变得空虚。此时,赌博等恶习正好因其迎合了一部分人不劳而获、一夜翻身的幻想而得以大行其道。然而,十赌九输,这样的后果便是招致原本破败的家更加支离破碎。春宝爸由于世道艰难而再不能象原来那样靠小本经营来维持生计了,同时由于迷上了赌博和喝酒,终于沦落到了典妻的地步。在后来的剧情发展中,他为了给春宝治病而到秀才家找春宝妈要钱时,更是把旧社会穷苦百姓毫无出路的情形形象地展现出来。因此,在看待春宝爸这个角色时,我们除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外,更应看到,是吃人的旧社会逼他走到了这一步。

秀才家的大娘是剧中的一个反面人物。她在春宝妈初进门时,忽冷忽热,恩威并施,首先就给春宝妈一个下马威。在随后的日子,她又抓住机会虐待春宝妈,并从春宝妈身边把秋宝抢走。而在春宝妈要离开时,又命令下人对其搜身,不许她带走一物,并且夺下了秀才偷偷送给她的青玉戒指。种种的行为都生动刻画了一个刻薄、凶狠的财主婆形象,因此,很多人倾向于把她看成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事实上,她也是一个封建社会的受害者。在那个注重香火传承,认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一个结婚三十多年却不能生下个小孩的女人所承受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她在不得不为自己的丈夫典一个妻子来生孩子,又不得不让出自己的房间时,是多么的委屈和无奈!她在走出房间之后又折回取走自己的枕头就充分表达了她的这种心情。同时,她又要担心花心丈夫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担心年轻貌美的春宝妈威胁她的地位,所以她的种种行为就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为是一个嫉妒的老妇人维护自己利益的本能之举。这种情况下,春宝妈在秀才家受苦也就显得必然了。本来大娘还不敢表现得过于露骨,但春宝妈在秀才面前失宠,正好给她提供了一个报复的机会,她当然不会就此轻易放过。

秀才在剧中的表现似乎并不坏。他在初次见到春宝妈的时候就赠送给她青玉戒指,且伴随很多的甜言蜜语;在秋宝刚出世之后,对春宝妈甚至表现得有点呵护;在春宝妈要离开之时,又不断挽留并再次赠送青玉戒指,并且扬言,只要春宝妈同意留下,可以把秋宝也接过来,甚至可以休掉大娘子,扶春宝妈为正室。但是,我们可以从他说过的一句话 “我也不知道我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看穿他虚伪的面具。秀才是个读书人,爱好斯文,所以他不会象其他有钱人一样凶相毕露,而是在言辞之间略加修饰,显得能替人考虑。但在他内心深处并未把春宝妈平等看待。因此,一开始他也仅仅是提出再典春宝妈两年。而他后来对春宝妈的挽留也仅是停留于口头,并非真心,不会付诸于行动,所以当他看到大娘子发现了他送给春宝妈的青玉戒指时,马上就开溜以逃避责任。因此,秀才充其量是有钱人中的温和派,他们看似善意的举动并不能掩盖其压迫穷人的本质。他们不可能了解穷人的痛苦,也不可能真心帮助穷人过上幸福的生活。而且,他们也会为自己的不良行为辩护,就如同秀才所认为的:虽然春宝妈在他家里受过一些苦,但总是不愁温饱的,比她在自己家的时候要好多了。

黄妈、刘妈和轿夫等人,是剧中的小角色,他们代表着旧社会中受有钱人欺压的善良的百姓阶层。他(她)们在看到有钱人欺压穷人之事时,无能为力、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点小忙,比如,黄妈、刘妈对待春宝妈时较为友善,并不因她的身份而轻视她,而两位轿夫也在只收了半途工钱的情况下把春宝妈一直送到了她原来的家里。

整部《典妻》以一个小小的舞台、区区数人成功地反映了那个时代人们的生存状况,而且,它不再拘泥于传统,而是推陈出新,增加了很多的人文色彩和现实元素,所以受到了很多的年轻人的欢迎。或许,这可以为我国那些因越来越脱离现实生活而难以再继的传统高雅艺术提供一个发展下去的借鉴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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