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这是一位很有思想的话剧女导演.她的思想通过她的戏,在舞台上熠熠闪着光.正如她的一句著名台词"是树你就高高的",很直率地表达了她的理念.且让我们听她是如何阐释戏剧的艺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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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金秋,中国国家话剧院与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两部《赵氏孤儿》同时在北京上演,这部观众耳熟能详的传统作品出现了两种不一样的现代呈现和诠释,成了舞台上的热点。许多戏迷不禁发问:作为一位年轻的新锐女导演,田沁鑫靠啥与北京人艺的大导演林兆华“叫板”?《赵氏孤儿》这样一部已被多次搬上过舞台的老戏,靠啥新东西吸引今天的观众?
借历史故事 抒发现代人的情怀
田沁鑫说,两版《赵氏孤儿》可谓各有千秋。国家话剧院排演的这部作品是从“生而为人之道”与“在世为人之勇”之间的困惑与迷茫中传递出青春的悲伤气息,塑造了程婴、韩厥、公孙杵臼、程婴妻等众多有情有义的人物形象。这部《赵氏孤儿》首先把“诚信”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当庄姬把婴儿托付给程婴时,问他诚信的代价为何,程婴沉吟片刻,毅然说道,“身家性命”。这四个字,其实也是田沁鑫做人和做戏的准则。她说,做戏本来就是“打妄语”,都是假的,编的,如果这样还不用真心去做,没有任何诚意,只在这儿一味追求名利,那如何能对得起观众,如何对得起戏剧。对于现代都市人来说,面对的是以商业社会竞争为主流的残酷现实,善良和诚意本身都会遭到质疑,越是单纯的东西越难以被相信,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隔膜越来越深。程婴在一派混乱之中忍辱负重,承受十六载骂名,不被任何人理解,真相再无他人知晓,仅仅因了一丝善念。被当今社会渐渐遗忘着的“诚信”二字,正是田沁鑫创作初衷之所在。《赵氏孤儿》可以说是借历史抒情怀,功名利禄的种种诱惑在此等情怀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孤儿”是人生的一个必经阶段
《赵氏孤儿》曾在上海首演并获巨大成功,眼下在北京的演出同样吸引了众多观众。但也有的观众不明白中国国家话剧院为什么选取这个题材,似乎重提“道德”是宣扬封建礼仪,违反了人性。对此,田沁鑫谈道,恰恰这部戏是非常纯净的,可以说是以人为本,这就是为什么这部戏以“孤儿”起,以“孤儿”终的缘故。在元代,纪君祥先生创作的同名元杂剧实际上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赵氏孤儿”四个字本身就已经大大超越了本来的含义,所以当时的创作重点也就自然放在了“复仇”和“忠义”之上,但实际上《左传》等史料中并没记载此事。通过找寻原始资料的过程田沁鑫发现,在无法摆脱的困境之中人物的行为和选择非常重要。“孤儿”是人生的一个必经阶段,当他遇到问题的时候,最终还得靠自己来面对,哪怕是天边一片血腥迷茫。因此在剧终谢幕时,父辈向孤儿们伸出了温暖之手,里面虽然包含着她曾经的渴望,但毕竟是她告别“青春”的一个结束语,就是“我要上路了”。在这里,“父亲”和“孤儿”都变成了一个立体的“人”,活生生的人。“面对困境,我要选择;我不想选择,可是,我面对困境”,这是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领域里的人都会面临的问题。田沁鑫说,我做的戏都是与现代社会有关照的,是用心灵做戏。
国家话剧院这部《赵氏孤儿》说起来剧本的每一个字都是田沁鑫自己对着电脑敲出来的。谈及这部戏最早的创作过程,田沁鑫回忆说那是2000年8月,当时正好她与林兆华导演在台北一同观看了著名老生张学津主演的京剧全本《赵氏孤儿》,觉得特棒,就想回来做一部话剧,而剧院也马上批准立项了。开始她找了著名编剧姚远进行创作,但是编剧的感觉和导演思维有一定的冲突,磨合得比较艰难,她最终只得自己动手,从头写起剧本来。
戏剧不是只会“站着说话”的话剧
作为一名导演,田沁鑫对表演的要求是非常高的。排演过程中,她会根据演员的具体情况跟每个人交流。她说,“这年头,太多的人都想当明星,而很少有人想当表演艺术家了,可这戏就是给演员做的,演员上台让人一看,就得是‘角儿’才成,想要当表演艺术家,首先得改变现有的表演习惯,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表演。”田沁鑫的构思经常是从一个个画面开始的,动作性很强,所以她的戏剧就不是“只会站着说话的话剧”,运用肢体语言的表达非常丰富,情感靠形体来外化,十分感性,这对话剧演员来说,表现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从排练到演出的半年时间里,田沁鑫和演员每天从上午十点到凌晨三四点之间不停地磨戏。另外,在舞台呈现上,田沁鑫与有着8年留德经验的舞美设计罗江涛共同把现代装置巧妙地运用在这部古代题材的戏剧中。黑色衬托下的纯色色块,半古半今、半中半洋的着装,动漫人物一般的发套,玲珑剔透的兵器,整体构成一个简洁灵动的氛围,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确实营造出了一个非常国际化的“春秋时代”。喜欢用现代的方式来表达传统文化,可以说是田沁鑫的一大特色。
说起来,田沁鑫不仅是个艺术质感强烈的导演,在写作上也非常有才华,还在她上学的时候,就有不少文章发诸各大报刊。现在,她的每部作品都亲自动笔,字斟句酌,仅《赵氏孤儿》在半年的时间内就修改了十几稿。目前,收集了《断腕》、《生死场》、《狂飙》和《赵氏孤儿》四部剧本以及大量导演阐述、排演记录的作品集《我做戏,因为我悲伤》已经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而且随着演出的升温而变得抢手。
不过,不管怎么说,戏剧还是田沁鑫的最爱。对她来说,戏剧是一种寄情手段,是梦,她所喜欢的生活,极致到幻灭,当铃儿响了,灯黑下来,就都在那儿了。田沁鑫说,“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用心灵做戏,这点永远不会变”。 |